祖荷对六十岁没多大概念,蒲妙海因为不曾生育,看着比较精神年轻,但到底步入老年阶段,精力一年比一年差。
“妙姨,那你后来跟你阿妈关系变好了吗?——嗯,亲生那个。”
蒲妙海摇摇头:“几十年的观念哪那么容易改变,两个人都没法说服对方,放弃了。——也是没机会了,乳腺癌晚期,走得很快。”
“哦……”气氛莫名低沉,祖荷侧抱住蒲妙海,脑袋搁肩头;如果母爱也可以拆分,那么有一部分一定是来自蒲妙海。
《Friends》刚好播到Phoebe雪地婚礼那一集,祖荷和蒲妙海不自觉盯着幕布,一个坐直了抱着一边膝盖,一个瓜子也顾不上磕。
祖荷说:“我以前英文名差点叫Phoebe了。”
“嗯?”
“但是我的姓就挺垫底,P开头也差不多垫底,就选第一个字母中和一下。”
“你也帮我选一个?”
「Auntie.」祖荷不假思索。
蒲妙海佯装嫌弃:“敷衍。”
祖荷捞过她的瓜子,慢吞吞掰起来,蒲妙海把另一只纸盒搁她平摊的左膝,祖荷正好凑过去扔了碎壳。
蒲妙海说:“我觉得这个Mike是她所有男朋友中最好看的一个。”
“不然怎么会结婚,不好看多影响后代啊,我爸爸要是丑一点,说不定就没有我了。”
祖荷逗得蒲妙海乐呵呵。
Phoebe一袭抹胸白纱步入雪地,开始结婚感言——
「WhenIwasgrowingup,Ididn'thaveanormalmomanddad,oraregularfamilylikeeverybodyelse.」
祖荷冷不丁干笑,吓得膝头纸盒随之一颤。
“我也是呢。”
蒲妙海望她一眼,笑笑不说话。
Phoebe:「AndIalwaysknewthatsomethingwasmissing.ButnowI'mstandingheretoday,knowingthatIhaveeverythingI'mevergonnaneed.Youaremyfamily.」
泫然欲泣的女声很容易打动同胞,祖荷扫开膝头纸盒,呜了一声,再一次揽住蒲妙海肩头。
「Youaremyfamily,too.」
蒲妙海像以前做了无数遍那样,揽过她轻拍脊背。
“你也是。”
祖荷坐回去后,蒲妙海喃喃:“不知道我还能等到你婚礼那天不……”
“那可能不行。”
“……”蒲妙海的手顿了一下。
“我应该不会结婚,”祖荷说,“我想过了,既然决定丁克,那结不结婚好像没什么区别。离婚析产多麻烦呀,万一还是‘吸’产,吸掉我的财产,多可怕。”
蒲妙海感慨道:“不结就不结,开心最重要。”
祖荷说:“你可以来我毕业典礼。”
蒲妙海琢磨了一下,说:“那应该可以。”
祖荷捡回装瓜子壳的纸盒,瞪她:“必须可以。”
*
祖荷接受分手事实后,以前腻在一起的情侣时间贡献回游戏上。打开久不登陆的“一统江湖”,“云朵我的沐浴球”像个NPC常年在线,她习惯性地戳他组队。
一局下来,私信和Q上炸了——
“hehe???
“菜鸟hehe回来了??
“你竟然失踪了整整一个春天,看这都春暖花开了!”
祖荷从Q回复他一个呲牙笑:“那么想我呀,肯定没安好心。”
“去,我想1717。”
这串数字成功让她敛起笑,倒不是因为喻池本人,祖荷想起跟许知廉的争吵。
那边又问:“hehe回来,是不是1717也快回来了?噢,太怀念大神的技法了,简直人间拉丁,Sosexy。”
Ai。:“我还牛仔呢。”
那边罕见地发了一个害臊的表情,祖荷差点喷了,心情也好转几个度。
云朵我的沐浴球:“坦白从宽,你是不是谈恋爱抛弃我和1717了?哼,重色轻友,见色忘义,有情人没人性。”
祖荷轻轻一叹,打字道:“以后不会啦。”
云朵我的沐浴球:“那……你能不能把1717叫回来?求求你,拜托你,hehe姐姐最美丽。”
Ai。:“他很忙的,我好久没见他上线。”
不止没上线,个人签名还改成“THEEND”,六个大写字母像酒店房门挂着的“请勿打扰”。
游戏没能打发所有课余时间,祖荷抽空完成一件琢磨了两年的事:在当初阑尾炎的刀口上纹身。
其实微创手术,刀疤不明显,但她还是纹了两条差不多拇指大的鱼,小鱼追大鱼,仿佛受到自然母神召唤,一齐朝着神圣之洞游去。
祖荷穿着裤衩背心,蹦着去厨房门口给蒲妙海看。
蒲妙海呵呵笑得像只缓不过气的大鹅,缓过气来又问她疼不疼,她看着都疼。
“Sosexy,”祖荷一边撩起衣摆,一边拍着小肚腩说,“等姐姐回来我要给她秀一秀,怂恿她也搞一个。”
蒲妙海说:“你姐姐那么忙那么累,估计在纹身台上就能睡着了。”
祖荷也轻轻一叹,本来以为过来后姐妹俩联系能紧密一点,一个月能见上一次已是足够幸运。希望等研究生她到纽约去读,见面可以方便一点。
祖荷改口道:“等碰到下一任,我就跟他说,「Heysweetheart,youwannaseemylittlefishes?」”
蒲妙海又温习一遍她的菜谱本子,从老花镜上方盯着她:“然后你跟他说,‘我给你看我的小鱼,你也要给我看你的“大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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