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小小孩子的模样。
王内侍叹一声。
“王内侍何故长叹?”
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王内侍从倚靠的殿柱上站直,便见那位卢相不知何时已从殿内出来,正站在他身后,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应该是在看着他。
“人老了,便总爱长吁短叹。”王内侍道。
卢玄慎笑了一声。
“长吁短叹无妨,但说长道短可就不好了,无论什么年纪,管住嘴很重要,您说对吧?王内侍。”
王内侍一愣,想起方才在殿内听到的那些话,忽然浑身一激灵。
于是他立刻低着头,做着揖,道:“……是,相爷说得甚是。”
卢玄慎的嘴角微弯了一下。
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身后突又传来唤声。
“相爷!”
老迈嘶哑的声音,在寒冬夜色里,仿佛枯枝上栖息的寒鸦,叫人徒生悲意。
“卢相爷……”那寒鸦似的声音又叫了一声。
卢玄慎回头。
便见那老迈的宫人佝偻着身体,显得益发矮小苍老,而不知是否是站位的原因,那同样苍老浑浊的眼里,却似乎倒映着星光。
以至于那双眼,似乎在发光。
“卢相爷,您了解乐安公主吗?”那老宫人问。
卢玄慎无声地笑。
“我与公主素无来往,自然不如王内侍了解。”
老宫人闭上眼。
“老奴一个阉人,什么也不懂,但老奴看着公主和陛下长大,老奴知道,公主与陛下,是当今世上最亲的亲人,公主疼爱陛下,公主没有孩子,便将陛下当做亲子,所以,无论如何,公主不会害陛下——”他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看着卢玄慎。
“老奴虽然什么也不懂,但——老奴好歹比相爷您多活了几十年,自诩还不会看错人。”
卢玄慎沉默片刻。
但随即,夜风中响起他叹息似的轻笑。
“王内侍,您对公主的一片忠心,实在令我敬佩。”
真是不得不佩服。
当然,不止是佩服这位老宫人,更是佩服那位。
连个耄耋之年,行将就木,本应安心养老的老宫人,都能对她如此赤胆忠心,不顾自身安危说出这种话,还有那么许多人,相信着她,热爱着她,信誓旦旦以她的秉性不会如何如何。
可那又如何呢?
人心从来经不住考验。
况且,她的秉性如何,心中又是做何想,重要吗?
只要她的能力还在,影响还在,就仿佛有着尖牙锐爪的猛兽,与其相信猛兽品性良善,不会吃人,不如直接拔去她的尖牙利爪,让猛兽再无伤人的可能。
如此,才可一劳永逸啊……
第84章 (修改) 去直捣黄龙……
喝酒无度的结果自然又是一夜宿醉。
乐安一夜无梦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下意识朝外扭头,想看看窗外的天光, 可窗户被床帐挡地严严实实, 她看不到,只觉得室内也亮堂堂的,时候应该不早了。
再扭过头来, 便见面前有双清亮清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着她,在与她的目光相对的瞬间, 陡然绽出微微的笑意。
自然是已经醒来很久的睢鹭。
“什么时候了?”乐安问,同时感觉脑袋还在闷闷地痛,便举起手要往太阳穴捶打。
然后被睢鹭眼疾手快地拦住。
“午时了。”睢鹭一边答着,一边将乐安的手放回原位,然后又伸出手,手指搭在乐安两侧太阳穴, 轻柔地按揉着。
乐安被睢鹭按得终于舒服, 长舒一口气, 惬意地闭上眼, 然而捕捉到他刚刚的话,登时又吓得睁开眼。
“午时?!”
“嗯。”睢鹭笑着点点头。
乐安撩开床帐。
好吧, 果然窗外的日头已经明晃晃刺眼了。
果然喝酒误事啊。
她感慨着, 虽然身体还有着宿醉后的不适, 却仍旧想要挣扎爬起来。
一边挣扎一边碎碎念:
“起床了起床了, 你也不叫我,哦,我喝醉了,你叫也叫不醒吧?那你先起来呀, 怎么也陪我一起赖这么久床,冬梅姑姑和其他侍女也没来催——不会昨天都喝醉了吧?”
睢鹭仔细端详着她的神态。
随即拉着她的手。
“身体还好吗?不舒服的话,就再躺一会儿吧。”
乐安诧异地看着他。
而睢鹭也起身,抱住了她。
乐安被这一抱弄地懵懵地,随即感觉背后有只手在轻轻地抚摸,很柔,很慢,像个小猫撸毛一样。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想安慰我啊?”她直接开口道。
背后撸毛,哦不,撸背的手暂停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撸。
“嗯,是又如何?”睢鹭道。
乐安趴在他肩头,闷闷笑出声。
笑完了,又抬起头,让睢鹭猝不及防地,在他脸颊一亲。
轻轻地,快速的,像小猫突然甩过来的尾巴,在脸颊蹭了一下。
睢鹭屏住呼吸,看着乐安,而越看,那双眼睛便越深沉。
“我觉得,我们可以晚上再起床。”
!
乐安立马炸了毛。
“不行!”
“哪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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