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是因此,此时已出现,便引得众人惊呼。
这是乐安知道的。
乐安不知道的,还有一个原因。
“他们好像很惊讶。”睢鹭下了车,轻笑着跟同样下车的乐安道。
乐安不知道的那个原因,睢鹭知道。
从礼部张榜公布了此次进士科的参考人员名单后,睢鹭便一直遭受着的,许多人的质疑。
即便他靠着自身,让一些与他真正接触过的人转变了看法,甚至还对外夸赞他,但,对于泱泱京城,乃至全国各地赶赴来的学子而言,他仍是陌生的,仍是那个靠着“攀附”公主上位的“小白脸”。
小白脸老老实实走后门就行了,偏偏不自量力,还要与其他那些真正靠自己本事走正道的学子们一样,来参加进士考试。
真不知是不自量力,还是想着仗着乐安公主势耀武扬威来了。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
而今日乐安一陪他出现在此,大概会被许多人认为是故意挑衅和耀武扬威吧。
睢鹭笑着想。
但其实也并不在意。
他轻轻松开了乐安的手,柔软温热触感的消失,让他有一瞬间的不舍,但旋即,便被他按下。
“我走了。”
他对她说道。
“嗯。”乐安笑着点头。
于是睢鹭转身,披着大氅,提着考篮,大踏步地,向着晨曦初露的尚书省官衙门前行去,汇入那熙熙攘攘的无数考生学子中。
与此同时,天边日光透出一线,更夫打响了卯时的钟,尚书省的官衙大门打开,无数官员从中鱼贯而出。
乐安回到了马车上,站在车辕上,远远地看着那门前列队的官员,其中有无数她熟悉的面孔。
为首的,是尚书令,更是她少年时的授业师父,崔静之。
崔静之身后,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除世家以外的第一位丞相,汤明钧。
与汤明钧同身位的,是乐安的前前小叔子,前阵子刚拜了相的,卢玄慎。
汤明钧和卢玄慎身后,是礼部侍郎,也是她曾经的夫君,齐庸言。
还有刘思撷、崔荻……
这些人,不管私下与她是何关系,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都曾经与她站在那个朝堂之上。
以往,若是有这样阵仗浩大的考试,她必然也和他们一样,早早起来,紧紧盯着,和他们站在一起,和朝堂之上无数人站在一起。
但此时他们仍站在那里。
她却在人流之外,道旁等待的马车上。
乐安轻舒一口气。
钻进了马车中。
第72章 一双眼
卯时正, 所有赴考的学子都已进了尚书省官衙大门,乐安坐在车辕上,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学子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内, 身躯却仍然久久未动, 一直在看着大门的方向。
有些同来送考生的人们认出她,又看到她这番模样,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乐安也充耳不闻, 犹自愣愣出神。
不一会儿,尚书省大门里头便跑出来个小吏, 一溜小跑跑到乐安车驾前:“公主殿下,外面风大,大人请您进去歇息。”
“大人?”乐安从愣怔中回神,问道,“哪位大人?崔静之?还是汤明钧?”
为了表示对此次考试的重视,除按常例, 令礼部主掌考试外, 李承平又任命了数名监察官, 且都是品级赫赫的大人物, 比如崔静之,比如汤明钧, 又比如卢玄慎, 这也是他们刚刚同齐庸言等礼部官员一起出现的原因。
而现在, 考生们已经入场, 齐庸言这样的礼部官员此时就绝不会有空,更不会知晓她还留在门外未走,而任监察的几位,主要职责监察考官及之后的判卷, 因此这会儿倒还有点可能留意到她。
再数一下亲近关系,乐安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崔静之和汤明钧了。
然而,她这话一出,却见那小吏张张嘴,神色也有些纠结。
“不、都不是。”小吏道。
乐安挑挑眉。
小吏又结结巴巴道:“是、是卢玄慎,卢大人。”
*
乐安随着小吏,进了尚书省官衙,官衙里有专供客人休息的耳房,小吏说卢大人吩咐,若公主愿意,便带她去耳房休息,自有点心热水奉上。
乐安倒是不馋那些点心热水,但她的确想进一进官衙。
从进了官衙大门,她便走得很慢。
尚书省曾是乐安很熟悉的地方。
本朝并设三省,但三省之中,仍隐隐分高下,初时,便是以尚书省为重,尚书令为诸相之首,尚书省总揽天下政务,可谓事无不总,是为尚书省。
直到乐安被推到台前时,前朝仍是如此局面。
于是那时,她打交道最多的官员便是尚书省诸司,来的次数最多的官衙,也是尚书省官衙。
直到后来乐安有意分权,令门下省后来居上,来尚书省的次数才少了一些,但却仍旧是闭着眼也能在这官衙庭院里行走自如的程度。
比如她记得,前面拐角处该有一株百年的红枫,一到秋天,枫叶如火如荼,而枫树下有一石桌,四石凳,曾经议事或者说吵架累了,她便常常坐在那红枫下,喝茶,或者踢几脚石桌消气,当然,人脚可比不过石头,于是最后的结果,无不是以脚踢石头脚知疼结束。
不知道这几年,庭院的一应摆设有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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