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突然接连有大官进京,都快赶上年底集体入京述职了,而且不同于述职时的各怀心思,这几日来的大官们,个个都好似菩萨转世,脾气个顶个地好,哪怕他哪里不小心疏忽了,也不会叱责,出手更是大方,因此这几日驿卒过地真是痛并快活着。
这般想着,驿卒赶紧迎了上去。
刚迎上去,便听那群人中有人喊着“快快,快赶不及了。”
什么赶不及?
驿卒心想着,还未开口,便见当头几人已经利索地翻身下马,其中一个着青衣的快步走向驿卒,话还没说先丢过来一小角银子。
驿卒顿时乐开了花,“诸位大人,快请,快请!”
丢给他银子的青衣官员挥挥手:“把马喂一喂,茶饭不需另行准备,有什么现成的端上来就成,我们大人至多在此停留两刻钟。”
看来是真有急事儿了,驿卒满口答应着,拔腿跑去通秉驿丞。
驿卒忙活完了自个儿的事儿,想着那波人一会儿就走,就赶紧又跑到前堂来,想着看能不能再捞点打赏。
一进前堂,便听到那群人在边吃饭边聊。
“奉恩,别吃太多,留点肚子,待会儿喜宴有你吃的。”
“那能一样嘛,待会儿是待会儿,况且待会儿哪还有心思吃饭。”
“怎么没心思吃?大喜的日子,就是要好好吃好好喝,这才是给公主面子!”
……
驿卒竖着耳朵听着,脑子里忽然冒出最近几日那些大官们闲聊时的话——似乎也都提到过什么公主?
于是等到大人们吃好,驿卒牵马过来时,忍不住低声问那个看上去脾气不错的青衣小官。
“大人,冒昧请问,您这一行人这会儿去京城是——”
青衣小官讶异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
驿卒迷瞪瞪眼,“啊?”
他该知道什么?
青衣小官摇摇头嘀咕,“果然大人坚持回来是对的,明明这么大的事儿,京城脚跟儿下的人却不知道……”
嘀咕完,他看一眼驿卒,道:
“那你可记好了。”
“咱们,”他满脸笑容指指自己以及身后一行人,“都是专程,为贺乐安公主大婚而来的!”
*
不独这一处驿馆。
从几日前起,京城四个方向,八个城门,环城三十里的数个驿站,都或多或少迎来了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东至东海,南至岭南,西至西域,北至漠北……
官道上,驿馆中,城门外,无数人骑着马,乘着车,星夜兼程,夤夜而来。
只为赴一场婚礼。
*
“今日朝会停了!停了!知道为何吗?”状元楼里,有年轻书生纸扇开阖,唾沫横飞。
“为何?今日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吧?”有人好奇询问。
“莫不是?”有人犹疑。
“恐怕是……”有人点头。
“正是!”有人笃定。
“没错!正是!”书生纸扇“唰啦”一展,“正是因为乐安公主大婚!”
“天子下诏,为贺乐安大长公主大婚,今日休朝一日,不仅如此,诸有司若有要参加公主婚宴的,也均可提前下衙一时辰!”
“呵——”有人赞叹吸气,有人满腹惊疑,“这恩宠也太过了吧?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公主,怎么还能让前朝政务因此而受影响?”
“切——”那书生纸扇又一阖,扇柄轻敲问话那人,“那是寻常公主,乐安公主那能一样吗?”
“那可是执掌前朝十七年的乐安公主啊!”
*
“加实封了,又加实封了……”南康公主府,南康公主听着下人禀报的最新消息,咬着被角,心酸地恨不得跑到金銮殿上对着皇帝大哭一场。
同样是公主,同样是皇帝姑姑,怎么命就差这么多呢!
公主或者寻常宗室女大婚,皇帝照例都会进行各种封赏,初婚时,伴随着赐婚玉册的往往是封号和食邑,还有多少不等的财物,但再婚甚至三婚时,封赏自然会相应地少许多,毕竟封号早就给了,食邑又一般都是固定的,因此一般也就意思意思赏些财物罢了。
可是!可是!
“今晨陛下下了最新的诏令,再赐乐安公主实封一千六百五十户,至此实封凑足了整整三千户之数,冠绝历朝历代所有公主封赏,其余田产财物更是不计其数,还有那位乐安公主新任的驸马,除按惯例封三品驸马都尉外,又赐开国县侯爵位,食邑一千户,追封其亡父为开国县公,亡母为郡夫人,另赐财物若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还有规矩吗?啊?还有吗?!不是年年都说国库空虚,要宗室体谅吗?怎么这会儿就没人说国库空虚了?怎么这会儿就使劲儿封赏了?李臻也就算了,那睢什么鹭有什么功什么劳,啥都没干呢就封爵了?这像话吗?就没人拦着皇上吗?!啊?!”
南康咬完被角起身,眼睛通红,怒发乱飞,冲着禀报消息的下人就是一通吼。
下人倒是镇静,唾沫星子都飞到脸上了依旧不动如山。
——反正南康公主再怎么发飙也没用,这话她也就敢在府里喊喊了。
因为上次得意忘形招惹了乐安公主,到如今,一年的禁足令一半都还没过完,南康公主已经快憋疯了,这次好不容易求了恩旨,才得以参加乐安公主婚宴,所以别看她这会儿吼地厉害,等待会儿出了门,保准比兔子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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