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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这是逃避吗?说不过我就耍赖?”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烦人的声音不仅没走远,反而越来越近。
    “枉我以前那么尊敬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声音伴随着吐息,一起靠近她的耳朵,明明声音不算大,但却因为距离太近,以致每个音节都如雷霆震耳,每吐出一个字,温热的吐息都直入耳管,伴着话里的意思,火一般燃烧。
    “胆小鬼、懦夫、背信弃义、食言而肥、出尔反尔……”
    乐安想捂住耳朵。
    然而双手还在被人紧紧握着,仿佛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刻。
    那双抓着她的手的手,是那么地用力,用力到她都觉得有些疼,用力到她甚至能透过他手上那薄薄一层皮肤和血肉,感受到他绷起的青筋,和修长坚硬如铁的指骨。
    “不是说好做我的同道之人吗?”
    少年突然低下头,毛茸茸的头颅整个贴在她颈窝。
    随即,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沾湿了她的脖颈。
    “……李臻,你说话不算话。”
    乐安一愣,扭过头,与少年脸面相对。
    少年双眼紧闭,闭合的眼线上落下一排纤长浓密的睫毛,睫毛之上,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
    阵阵蝉鸣里,吹来一股属于夏日的燥热的风。
    乐安看着睢鹭紧闭的眼和睫上的泪,耳膜里的蝉鸣声,忽而山呼海啸般大噪,而这山呼海啸里,夹杂着少年曾经的话语。
    【……所以我很好奇……您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更近距离地……再看看您……】
    【……公主,您是我的同道之人吗?】
    ……
    又到现在——
    “不是说好做我的同道之人吗?”
    “……李臻,你说话不算话。”
    从耳闻,到目见,到下定决心与她同行,再到此时,眼看她颓唐荒废如行尸走肉,于是失望,于是痛心,于是故意激怒她,于是甚至在她面前流下了象征着软弱与无能的泪。
    乐安闭上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睢鹭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又将面颊埋进她脖颈里,于是,即便是悄无声息的悲伤,她却能感受到那微咸的泪水一直在静静地流淌,从他的眼角,落到她的脖颈。
    仿佛一颗颗炽烫的心。
    许久之后,乐安才开口。
    “放手。”她平静地说。
    睢鹭抬起头,看了看她。
    然而,竟然没有在说什么,而是终于松开那被他紧握了许久的手。
    乐安松了松手指。
    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已经因为他方才的暴力留下一道道红痕,若是冬梅姑姑在,看到这里,怕不是要直接叫侍卫把他给拖出去。
    乐安却浑不在意,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她只是伸出手,手指落在睢鹭脸上。
    睢鹭愣了下,头颅下意识地后仰,想要躲闪,但终究,还是一动不动,任乐安的手摸上了他的脸。
    那双小巧的,两只手可以被他一只手轻松握住的手,轻轻地拂过他的面颊。
    从眼角到眼尾,再到脸颊。
    刚刚溢出的泪水,尽数被这双手擦去。
    “哭什么。”擦完泪,她说道。
    “说我胆小,懦弱,你不也是吗……这么点事儿也值当哭。”她嘟嘟哝哝地,很嫌弃的样子,说着,又将沾满他泪水的掌心,望他身前一蹭,把他身前蹭湿一大块。
    这些他都不管,他只定定地看着她。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他说。
    “嗯。”乐安点点头,不看他,只低着头,又将仍旧略微湿润的手心在自个儿衣裳上擦了擦。
    然而,不回答是不行的。
    眼看睢鹭手做势伸出,身体也往前倾,乐安只得举手投降。
    “好,我说我说。”
    她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不做你的同道之人了,而是……”
    乐安垂下了眼眸。
    “我已经……无道可走了啊。”
    睢鹭愣住。
    乐安朝他笑笑。
    “扶我起来。”
    她道。
    睢鹭虽然愣愣的,仍旧下意识伸出双手,穿入她腋下,将她整个挟起。乐安伸出只穿了雪白足袋的脚,睢鹭便拿起地上的绣鞋,为她穿上。
    乐安终于踏踏实实站在地上。
    她跺了跺脚。
    这些天除了躺着还是躺着,从床到榻到摇椅,似乎永远在昏睡,永远在悬浮,于是,这样再普通不过的,踏踏实实站在大地上的感觉,对她来说,却好像已经是很久未曾体验过的感觉。
    她笑笑,抬起头,看向睢鹭:
    “有空吗?有空的话,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看到少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乐安又笑笑。
    “不带别人,就我们两个——我记得你身手还不错吧?应该保护得了我?”
    第56章 活下去的意义
    说不带人, 就真的一个也不带。
    乐安换了衣裳,拆了头发,脂粉洗去, 又在眉眼稍作掩饰, 转眼间,就从雍容华贵的公主,变成一个粗布衣衫, 风流俏丽的民间小妇人。睢鹭也换下了锦衣,穿上了之前的旧衣裳, 两人没乘车,没骑马,一人两足,慢慢朝着公主府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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