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沉重脚步声的主人便已经行至他眼前。
睢鹭终于抬起头。
却又立刻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书。
再又抬起头。
随即满脸惊讶地嘀咕一声:“咦……我的话竟然这么灵验吗?”
来人听到他的嘀咕,陡然停下脚步,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双眼简直像要把睢鹭撕碎。
睢鹭眨眨眼,合上书,对着脸颊上明晃晃一个伤口,且伤口形状十分肖似马蹄的来人,人畜无害地一笑:
“齐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第48章 我会看着你的
齐庸言胸膛剧烈起伏着。
来之前, 他已经在心中一遍又一遍为要说的话打好了腹稿,然而,真到面前了, 才发现一切腹稿都是废话, 他不想彬彬有礼,也不想皮里阳秋,他只想往此刻这个在他面前笑得格外可恶的年轻人那俊俏的脸上, 狠狠打上那么一拳。
于是他攥起了拳头。
“嗯?”少年人俊俏的脸上浮现惊讶,“齐大人想动手吗?奉劝你不要哦。”
他举起手中的书, 摇了几下。
“齐大人是文官,平日应该没怎么锻炼过吧,然而——我可不同哦。”
少年耸耸肩,随即又看着齐庸言脸上那个马蹄印,狠狠插上致命一刀。
“起码我不会不慎落马,更不会在落马后, 被马踩到脸上。”
睢鹭又仔细观察了下齐庸言脸上的伤口, 很确定那的确就是马蹄印, 而昨日这位齐大人离开后, 睢鹭特意去跟门房小哥唠过磕,知道这位是一路纵马来的公主府。
那么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齐大人, ”睢鹭笑眯眯地道, “忍痛很辛苦吧?”
果不其然, 齐庸言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更加好看。
因为睢鹭说的一点也不错。
别说抡起拳头狠揍睢鹭了, 此时,他就是抬一抬肩,身体都痛得几乎晕过去。
他本就是文弱书生,虽然会骑马, 但也就称得上会而已,平日出行都是坐车,昨日在官署,突然听说乐安让宗正寺将睢鹭上谱牒的消息后,他气急攻心,什么也不顾,借了官署同僚的马,便往公主府一路狂奔。
结果到了公主府,却吃了闭门羹,临了,还听到睢鹭让侍女传的那句话。
一瞬间怒发冲冠,又心如刀绞。
他禁不住地想,睢鹭为何会说那种话?
是装腔作势,只为激怒挑衅他,还是,他们真的已经……
他不敢想,一想胸口便撕裂一般地痛。
哪怕跟乐安和离、争吵、分道扬镳,但几年以来,乐安身边从未出现其他男人,哪怕有许多人向她献殷勤,可她却从未接受,她一直在那里,虽然不理他,但也从未理过别的男人。于是他便总觉得,她还是他的,他们只是在吵架,只是有些尚未解决的小问题。
只要他将问题解决了,他们就还能回到从前。
他已经把与刘小姐的婚约退了不是吗?
她怪他背离初心,但他也已经迷途知返了不是吗?
一切都在变好,他在一步步朝她靠近。
可是……
她的身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不是逢场作戏,不是为了气他,而是真真正正的,会站在她身边、会揽她入怀、会与她同床共枕的、无可争辩的……她未来的驸马。
齐庸言神思恍惚,离了公主府,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策马狂奔,马鞭一下又一下,一鞭狠过一鞭地落下,只为叫马儿跑得快些,再快些,好叫迎面而来的风大些,再大些,才好吹干抚平他滚烫如刀绞的胸膛。
结果,本来就跟他不甚熟稔,又被鞭打过度的马,突然长嘶一声,前蹄高扬,马背陡立。
本就神思恍惚的齐庸言,一个不慎便落下了马背。
顷刻脊背剧痛,然后又被掠过的马蹄擦伤了脸颊。
大夫看过他的伤势后,便建议他卧床休养几日,于是今日,他便没有去官署当差。
然而,却没有听大夫的话在家休养,而是支开仆人,瞒着老母,独自偷偷来了这弘文馆。
她不见他,他便只能来这里,来见这个此时他最不想见的少年——不,男人。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被他放在眼里,如今却夺走他挚爱珍宝的男人。
正如传言的一样,他长着一副姣好到让人嫉妒的相貌,齐庸言自己便是自幼被称赞相貌惯了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单从皮相来说,他不如这个年轻人。
可若只是皮相,齐庸言丝毫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乐安不是会为皮相所惑的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乐安选择了他?
齐庸言按下心中的焦灼、嫉妒与愤怒,沉默地打量着他。
他很年轻,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飞扬意气,无论是方才对他出言讥讽,又或是昨日让侍女带话的挑衅举动,都带着少年人的倨傲与放浪,若被性格保守古板的老古董见了,怕是会忍不住啐一口“竖子狂妄”。
可他又分明很沉得住气,此时便不躲不惧,任由齐庸言打量,甚至眼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而细细想来,从这个人出现在京城,再从齐庸言托人查出的他过往的经历……
这个看着还是少年的男人,何曾吃过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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