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彦咬了咬牙,别过头去不看她。他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或者是自己弄错了,真的有人陷害她。可眼下证据确凿,事实摆在眼前。
见周宗彦无动于衷,周嘉敏又爬到冯氏的脚边,扯着她的裙摆,眼中含着泪水:“母亲,母亲您要救我,我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您就忍心看着别人这样害我!”
“你还说是别人害你!敏敏,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可你一错再错。你若真想要条活路,就将小姌的下落说出来。只要找到了她,你或许还可以将功补过,知道吗?”冯氏低头苦苦劝道。
“是你通知玉鸾去拦截她的!”萧铎的神智似乎一下子回来,死死地盯着周嘉敏。周嘉敏被他的表情骇到,往后挪了几下,浑身的温度骤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萧铎竟一下子掀开被子下床,径自走向周嘉敏,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告诉我她在哪儿!”
“茂先……”周嘉敏只来得及发出两个音。
“不要叫我,你不配叫我的名字!”萧铎睚眦欲裂,吼道,“我当初简直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竟敢害我母亲,害我妻儿,我现在就杀了你!”
周嘉敏抓着他的手腕,被他掐得双目翻白,整张脸涨成紫红。
“茂先,你先冷静些!他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手上还有伤,你们俩快去把他拉开!”柴氏对魏绪和章德威说道。
魏绪是巴不得看萧铎掐死周嘉敏的,这女人坏事做尽,居然还有脸跑到邺都来,但魏国公夫妻毕竟还在场,军使真要当场掐死了她,两家都会很难看,他只得走了过去。章德威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周嘉敏蒙蔽利用了,心中虽愤怒,但也不想看着萧铎就这样把人杀了,也迅速走了过去。
可萧铎几日不吃东西,力气依旧大得惊人。他们二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松了手,而周嘉敏的脖子已经被他掐出了两道很深的红痕,一直伏地咳嗽。
冯氏要过去,却被周宗彦一把拉住了手臂。毕竟来之前说好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能干预。周嘉敏所为,要她死几次都不为过。
迄今为止,周嘉敏一直都认为自己对萧铎而言是最特别的,萧铎喜欢了她那么多年,这份感情不可能说不在就不在了。只要韦姌消失,她还有机会能回到萧铎的身边,这次她一定会尽力弥补以前的缺失。至于她所做过的那些恶事,不过是回到他身边的手段,他一定会相信她,原谅她的。
可直到此刻——她险些命丧在他手下的时候才发现,他真的会杀了自己。原来的那些想法,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罢了。
屋中一时变得很安静。萧铎喘着粗气,被魏绪从后面架住肩膀,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他对自己的情绪和理智已经没办法掌控,它们如冲出牢笼的猛兽,吞噬着他,这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他定了定心神,对周嘉敏说道:“我不想用军营里逼供的方法对付你,但你最好老实交代!”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周嘉敏凄然地望着地面说道。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帮她,包括生养她的父母,她今日是真的逃不过去了。若她真的知道韦姌在哪里就好了。现在只有韦姌能救她一命。
顾慎之这个时候插嘴道:“军使,她说的应当是实话。当时玉鸾虽然来拦截,但是被郑镖头带人拦住了,并没有追上我们。带走小姌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或者刘旻还安排了别的人……”
“不会的。”李延思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屋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继续对顾慎之说道:“当时我们的人跟着泰宁节度使到了太原,那之后就一直有暗哨留在太原盯着。我刚刚去查了下最近那边传来的奏报,刘旻那边并没有动静,少夫人应当不在他的手上。”
唯一的线索又中断了,萧铎手按着额头,只觉全身无力。魏绪连忙扶着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李延思看了看地上的周嘉敏,问众人道:“周二小姐应当如何处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铎的身上。柴氏不想在这个时候逼萧铎,但也要做个了断了。对于萧铎来说,刚才是一时情急,但周嘉敏到底救过他的性命,还是他名义上的大姨子,更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没有人能代替萧铎惩治周嘉敏。
萧铎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来,走到周宗彦和冯氏面前。
周嘉敏心中还存着一丝期冀,怯怯地看过来。
萧铎说道:“周嘉敏的所作所为,任谁都袒护不了。我若交给府衙按程序查办,她必死无疑。但我萧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终究是你们二位的女儿,也曾在年少时救过我的性命。我以军法惩治,二位以为如何?”
冯氏凄然地点了下头,周宗彦叹息道:“我知你治军素来严明,便由你处置吧。我二人绝无怨言。”
萧铎得了周宗彦的话,便走向周嘉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传我命令,将周嘉敏拖出去杖责三十,生死不论!”
周嘉敏愣住,三十杖,她还有命活吗!这时,已经有人进来拖她,她绝望地嚎叫,手死死地扒着门框,歇斯底里地哭喊,但屋中无一人理她。她被强行拖走了,眼睁睁地看着门中的萧铎背过身去,渐渐从她的视野里消失。终于,她不再哭喊挣扎,因她知道那样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的人生再不是繁花似锦,阳光明媚,全部变成了一片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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