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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州城内,人群川流不息的主干街道上,商铺林立,胡杨成荫。
    虽说远在边塞,但雍州的州都齐林还是极为繁华的,各市商铺货物琳琅满目,酒肆和小摊边还时不时有身姿妖娆的胡女招呼来往的顾客,充满了异域风情。
    沈芝今日身着素裙,头戴幂篱,正往一家绣品店里走,她身后跟着彩珠,崔湄这两个屋内的丫鬟,还有几个王府的侍卫。
    前几日她从房内侍女崔湄口中得知这齐林城里有家绣品店卖的绣面极为出色,便想出来看看,买一些回去。
    沈芝从小跟着奶娘林氏学得一手好针线,林氏年轻时曾在宫里的绣房待过,极爱钻研且绣工了得,沈芝在她的熏陶下,对这些绣面和图样很是热衷,常常喜欢搜罗一些精美新奇的绣品来学习其针脚和绣法。
    在沈芝看来,一个女子若是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手艺,那这辈子不管遇到何等境遇,都会有立身之本,有了立身之本,面对生活时内心的底气自然也就足了。
    正想着,几人便来到了崔湄说的那家韩氏绣坊,极巧的是,那绣坊的女东家并非是雍州本地人,也是从长安来的,祖籍扬州,且世代经营刺绣营生。
    那韩氏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模样周正,唇红齿白,面若玉盘,身上穿着一席中原女子常穿的茜色通体襦裙,说话时,眉飞色舞,洒脱不拘小节。
    沈芝不禁有些疑惑,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竟然一路辗转这么多地方,最后还来了这般偏远的雍州,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光想想,就可以猜到这韩氏身上一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沈芝如今是的王妃身份,自然不能在外随意暴露,故而,她对着韩氏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随手挑选了几件喜欢的绣品,让崔湄打包带回府中。
    沈芝选那些绣品时,韩氏在铺子里连连赞道:“姑娘的眼光真是独到,一下就把我们店里最费工夫的样式选走了。”
    看到这韩氏跟她的品味还很是相投,沈芝油然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她隔着幂篱冲韩氏略略颔首示意,方才转身离去。
    回到王府时,正值夕阳沉落,余晖一点点漫散天际,金红交错。
    用完晚膳后,沈芝刚想捧着绣品去绣房研究,却在门口遇到个不速之客。
    英华一席胭罗裙,身姿袅娜地朝她走过来,敛衽蹲身便行了一礼:“参加王妃。”
    英华自从上回被她严词拒绝后,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向她请安过了,若非她今日再出现,沈芝都快忘了她这号人了。
    沈芝虽极度不想看见她,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遂扯出一个笑,用客气的声音道:“妹妹怎得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英华瞧着她,唇角浮起一丝讽意,伴随一声短促的鼻息,开了口:“姐姐……”
    但刚要启唇却被沈芝截断了:“不过真是不巧了,我现在有事情要忙,没工夫陪你在这儿闲谈了。”
    说罢,沈芝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抬腿便走,说实在的,她很头疼英华上回对她的纠缠不休,所以本着能避就避的念头,她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避开与她交谈。
    但没走出几步,身后的英华便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她追在沈芝身后扬声道:“姐姐,侯府之人与你无干我已知晓,那难道李氏和林氏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吗?”
    沈芝的身子猛地一顿,脚步伫在了原地,再没法挪动一步,她缓缓转过身,手中捧着的放绣品的竹盘子几乎要被她捏碎。
    她的眸子瞬间冷到冰点,淬着森寒之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英华,再没有半点平日的温雅。
    “你说什么?”
    英华被她凌厉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几步,她左右望望,确定四下无人后,压着嗓子在沈芝耳畔道:“你真以为皇上不知道你的底细,拿你没法子了吗?你在乎的人,无非就是庄上那几个,皇上已然知晓,且第一个处置了李氏,如今你那恩师大概已在流放漠北塔的路上了,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再不配合,那些人的下场会如何?”
    沈芝浑身一震,心头闪过无数的念头,一双手死攥着竹盘几乎上硌出血来,她只觉得五脏六腑的血都在沸腾,气愤和忧心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焦头烂额,一片混乱。
    半晌后,她勉强按捺住心头的涌动的气血,注视英华道:“你容我几日。”
    英华脸上瞬间浮出一个胜利张扬的笑,一脸悲悯地瞧着她道:“那我就容你三日,三日后,王妃可务必要拿定主意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证皇上那头会作何反应了。”
    沈芝眉宇深锁,脸色苍白如纸,咬着檀唇颔了颔首。
    英华看着她,嗤笑一声,方才满脸得意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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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更漏已过三更,绣房内的灯火却依旧亮着,沈芝抱膝独坐绣架前,呆呆地看着今日搜罗来的多副绣品,心思却已经飘飞到远方。
    她如今最担心的是她的老师李茗,也不知道现下人到何处了,漠北离长安千里迢迢,一路上风餐露宿,要是生个病又该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沈芝的眼睛突然模糊了,大颗大颗的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掉。
    她回想起当初侯府将自己接回去,李茗和奶娘在村道上追着送别自己,强忍着满心的不舍,对她说了很多慰藉的话,那时候,她们两个心里一定也是有千百个不舍的,只是装出一副洒然的模样,好让她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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