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珍对这些便也没放在心上,把许鹿抱回家精心抚养。
二十多年后,福利院有过多次的迁址、并院变动,工作人员也换了一波又一波,当初的匿名处理已经被遗忘,对方直截了当的提到了许鹿的生母。
许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很特别吗?
你亲生母亲叫秦枝,许志平说,是我的中学同学。
许志平和秦枝在同一个镇中学念书,秦枝学习成绩很好,家庭条件却不如许志平,高二的时候被迫辍学。
许志平也没再念书,到镇上修理厂给人做学徒。
秦枝家里重男轻女的厉害,她跟家里关系一般,后来辗转去了北京打工。
许志平起初跟她在逢年过节回家时有些联系,但慢慢的她不再回家,再见面时,她抱着个孩子,整个人枯瘦的厉害。
她生下你后不久查出了胃癌晚期,她不相信别人,悄悄找到我,让我把你送到个可靠的人家抚养。许志平双手拄着膝盖,来回摩挲了几下,你妈当时已经看过许多医生,都说很难再怀孕,我就想着,正好把你带回家来。
许志平带着秦枝和孩子走了福利院的领养程序,等将孩子安置在福利院后,再装作不知情般跟陈美珍过去办领养手续。
直到两年前,陈美珍才从福利院工作人员的那通电话中得知,孩子是秦枝的。
陈美珍不认识秦枝,却对她有所耳闻。她跟许志平相亲认识,许志平积极、踏实,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过,嫁给许志平之前,陈美珍听过他追求秦枝的事,但她想着,既然已经开始相亲,考虑结婚,彼此也有意,那么当初的感情想必都已经成为了过往。
事实上婚后许志平对她也确实很好,她不能生育,许志平没有过怨言,孩子从福利院抱回来后,对她们母女俩一样的疼爱。
但二十多年过去,陈美珍知道真相后,还是提出了离婚。
许志平说红了眼: 我怕她不接受你,就没告诉她实话,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你妈妈很介意,所以坚持要跟我离婚。
许鹿低头看着贴在手心上的纱布,有些怯:那我妈她介意我吗?
当然不是。许志平立刻说,就像你妈说的,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你妈妈爱你,不用爸爸说,你肯定也知道。
许鹿使劲点头,掉下来的眼泪被陆俭明伸手抹掉。
他们离婚后,陈美珍对许鹿只有更关心,去上海陪她时,给她煲过的每一盅汤,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对自己孩子的疼爱。
所以,我妈不让我在北京待着,是因为许鹿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迟滞片刻,还是说:算了,不要告诉我了。
爸爸知道的也不多。许志平看着她说:关于你亲生父亲,秦枝没有多提,只说他是当兵的。后来过了两三年,有个男人到秦枝的老家去,提出把秦枝的坟迁到怀城墓园里,我是很久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没有见到他,对方也没留下联系方式。
秦枝生完孩子,查出胃癌后才回到怀城,她跟家里关系淡薄,又不想因为未婚生子让家里难堪,直到病逝,家里也不知道她生过孩子。
想必对方也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在世。
许志平说: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说查你的人是从北京来的,我和你妈猜测,他可能是在北京见过你,心里起疑才会查到福利院你妈妈比较敏感,她怕你留在北京,对方会跟你相认。
许鹿嗫嚅:我跟她,很像吗?
许志平点点头:尤其是一双眼睛,跟秦枝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样。
许鹿红着眼看向陆俭明,陆俭明揉了揉她的头发。
许志平说:我和你妈都不知道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他回来给秦枝迁坟,我想未必是个坏人,我知道秦枝曾经的艰难,所以如果他想认你,我没有立场,全看你的意愿,但这对你妈妈不公平,她领养你的时候,做好了把爱全都倾注给你的准备,她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把你夺走。
夺走这个词或许夸张,但你妈妈确实害怕,所以哪怕她在这件事上有些极端,鹿鹿,你也不要怪她。
今晚注定回不了北京。
许志平需要独自消化厚重的情绪,许鹿也一样,陆俭明没让她留在家里,带她一起住酒店。
刷开套房的门后,陆俭明问她想吃点什么,许鹿站在玄关处,摇摇头,掉下一串泪珠。
来的路上就没停过,陆俭明抬手帮她抹,抹了一手指的水,低着头温声哄:别哭了,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许鹿使劲抽鼻子,闷声说:我不想哭的,是眼泪它自己往下掉
陆俭明又好笑又心疼,从玄关柜上抽了纸给她擦脸:其实也没有很难接受对不对?
许鹿点了下头,片刻后又哭湿了眼,呜咽道: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陈美珍。
陆俭明不由地伸手圈住了她的腰,给她一片发泄的胸膛。
许鹿埋在陆俭明怀里哭出了声,她想起了很多事,陈美珍从小叫她乖宝,陈美珍养了花,被许鹿浇死,她不说一句重话陈美珍不让她待在北京,她听话,可心里也有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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