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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Z开始和男人说话。
    或许是因为那辆玩具车,或许是因为几个月被关在密闭空间里只能对着这个男人。
    男人又挑了一个新的孩子练手,这个孩子他见过,住同一栋楼,之前敲过门借皮尺。杀掉这个孩子很不安全,但是没有办法,这个孩子倒霉,这孩子来借皮尺的时候看到了被囚禁在这里的他。
    第二天晚上,Z所栖息的小房间里多了一具男童尸体。
    男孩死状很惨,从喉咙到胸膛被划开一道很长很长的口子,隐约可以看见内脏。
    男人把男孩装进一个黑色行李箱里,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要把尸体处理掉。”
    “……”
    “吃的放门口了。”
    “……”
    “看我干什么,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儿……”最后,Z艰难而又小声地说,“儿童套餐,上次那个。”
    他的人生彻底转变了。
    三个月后,游戏开始。
    他和所有被迫参与游戏的孩子都不一样,这些孩子或被打晕、或被蒙着眼关进不同的房间哭喊着想回家的时候,他就站在长廊尽头,站在那个人边上。
    漆黑一片的长廊上,他和那个人,一高一矮地站在一起,长廊两边是不停歇的哭声。
    除了那个男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孩子抓的差不多了之后,男人拉开其中一扇门,门里已经有一个孩子了,那个孩子被打晕扔在地上,那个时候的Z个子不高,又矮又瘦,他穿过长廊,一步一步地、自己走进了那间房间里。
    男人关上门之前对他说:“我只需要一个孩子,你会活到最后吗?”
    像三个月前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Z环膝抱着自己,伪装成一个蜷缩害怕的姿势,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仰头去看门外的男人。
    “砰”。
    直到门被关上,整个房间被丝毫窥不见半点光的黑暗吞没。
    ——“我只需要一个孩子,你会活到最后吗?”
    Z在这片黑暗里蜷缩了很久,在这期间他一直盯着同屋的孩子看。直到边上那个被打晕的孩子醒来,那个孩子和他差不多年纪,但是体型和他有很大差异,两个人从任何方面都找不到任何相似点。
    那个男孩子脸圆圆的,是个小胖墩,双眼皮。
    男孩子醒来之后十分惊恐:“这里是哪里……”
    Z看着他,黑暗是一层很好的保护色,让人无法看清他那像蛇一样的眼神,Z说:“不知道。”
    那男孩:“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吗?”
    Z:“嗯。”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没那么深,得知有同伴后男孩明显放松了一些。
    “你是哪个学校的?”
    Z随口编了一个:“实验中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很快话题聊尽。
    男孩陷入沉默,又感觉到害怕:“会有人来救我们吗?我们会回家的吧。”
    Z没有说话。
    “回家”无非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两个字了。
    这里的所有人都想回家,但是Z知道,他根本没有家。
    他长到这么大,和“家”这个词最接近的,居然是那间带锁链的、囚禁了他三个月的房间,居然是那辆套餐里赠送的红色玩具车。
    提到“家”之后,男孩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为了压住自己心底那份令人越来越喘不过气的恐惧,那男孩开始频繁提自己的“家”。
    “我妈妈在等我回去呢,”男孩说,“今天发成绩单了,我考了全校第二名,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你知道吗,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
    “我最喜欢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了。”
    “……”
    烦死了。Z想。
    他一点都不想听。
    Z不想承认这种感觉类似于你从来都没有吃过糖,边上却有个人不断在告诉你他有很多糖,他的糖很甜。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这样的感受,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他话太多了。
    在某个瞬间,他有种想现在就杀掉这个人的念头。
    要是能让他闭嘴就好了。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Z又在某些时候希望他能多说一些和妈妈之间的故事。
    因为这些故事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过。
    男孩偶尔察觉到这个同屋的人脾气有点奇怪,他有时候看起来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但当他真的闭上嘴少说话之后,冷不防地,那人又会突然说一两句话,重新开启话题。
    “你上次说你攒零花钱,”Z抿着嘴,低声说,“最后买了什么?”
    那是昨天的话题了,昨天男孩絮絮叨叨地说“我攒了一年的零花钱,给我妈妈买了一份生日礼物——”
    男孩性格很好,没有计较昨天Z忽然对他冷脸的事,他想起妈妈,微微笑了一下,他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买了一条银色的手链,她很喜欢……等我以后赚钱了,就给她买条更好看的!”
    隔了一会儿,男孩又说:
    “你喜不喜欢动物园?我很想去动物园,等冬天过去,我妈妈要带我去动物园……今年冬天真的好冷,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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