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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鸣锐个头很高,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壮实,浓眉大眼,今年刚从警校毕业,成为了一名片警,投入到街坊邻里间各种矛盾和争吵里,警校毕业后他发现在派出所的工作都说不上是查什么案子,更像在当调解员。
    今天这家闹离婚,明天另一家因为出轨暴打小三……
    季鸣锐深吸一口气,谁也没想到一个木雕能折腾那么久:“没说,支支吾吾说他忘了,自己把东西藏哪儿了都能忘?!本来今晚还约了朋友吃饭,看这情况,等他到这就只能请他吃泡面了。也不知道他那臭脾气,会不会把泡面杯扣我头上。”
    女警扭头看了看窗外的暴雨,心说这个天气约饭也是够奇怪的。
    盘问还在继续。
    中途邻居王阿婆实在等不及、推开门冲入战场,办公室情形更加混乱。
    老人家骂起架来丝毫不输小年轻,动作虽颤颤巍巍,但话语中气十足。
    调解员季鸣锐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正安抚着王阿婆的情绪,办公室那扇玻璃门被人敲了两下:“鸣锐,有人找,说是你的朋友。”末了,传话人员又补上一句,“名字叫池青。”
    季鸣锐分身乏术,头也不回道:“是我朋友,让他直接进来。”
    由于场面实在太混乱,谁也没注意几分钟后有人收了伞穿过走廊,透明长柄雨伞伞尖朝下,男人本来微湿的皮靴已经被人有洁癖般地擦净。随后,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门推开。
    黑色手套牢牢裹着几根手指,衬得指节格外细长。
    ——但凡所里场面稍微平静一点,这只手都没那么容易被忽视,甚至应该有着极高的回头率。因为日常生活中恐怕很少见到有人出门还特意戴手套。
    池青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推开门时王阿婆正用本地话骂得起劲。
    “侬杂小赤佬——!”
    工装男回嘴:“别以为我外地来的就听不懂,你这是在骂我?!”
    季鸣锐道:“这没你说话的份,你还好意思说话,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件事情的性质非常恶劣?你怎么能偷邻居家祖传下来的木雕?你知不知道那木头——”调解员季鸣锐出于想安抚好受害者的心情,数落男人几句,说到这里又转向阿婆:“那木头什么材质?”
    季鸣锐心说应该还是有点价值的,能拿来唬唬人。
    邻居王阿婆急忙道:“是在山里自己砍的木材,唉哟,已经传了三代了。”
    季鸣锐:“……”
    “咳……听见没有,传了三代的木头,”季鸣锐用手指敲敲桌面,“这个价值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你到底藏哪儿了?!”
    几人还在为了木雕争论不休,只有中途走到一边去给王阿婆接水的女警发现刚才进来的那个“朋友”,自顾自地在角落沙发里睡觉,人影侧躺在沙发里,长腿蜷着。
    由于角度受限,她没看到人长什么样,只注意男人垂下来的半截手腕。
    ……这么吵也亏他睡得着。
    一件极其简单的纠纷,一个木雕,季鸣锐使上了这些年在警校学校到的各种审讯手段,奈何对面那位工装男人油盐不进,不知道为什么死撑着不肯还:“都说了,我刚才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放外头了,扔啦——具体扔在哪我也不清楚,你们去垃圾桶里翻翻没准还能找到。我都扔了你让我怎么给你。大不了我赔点钱就是了,你这木头块,能让我赔几个钱。”
    季鸣锐在心里骂了句娘。
    指针过十一点。
    窗外雨还在下。
    工装男人见自己占了上风,眼珠子转了转:“还有别的事没有,既然都聊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一时间大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一道声音打破平静:“雨连着下了两天。”
    众人闻声看去,看到池青边说话边从沙发里坐起来,由于头顶就是白炽灯,他抬手半遮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出门买完东西,鞋上却一点淤泥都没沾。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找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
    他刚才其实没怎么睡着,办公室太吵,半梦半醒间把这起邻里纠纷详情听得差不多了。
    工装男人无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脚。
    他根本没出门。
    所有人脑海里惊雷般地齐齐蹦出这句话。
    季鸣锐怔了怔,道:“没出门,这么说东西就在他家。”
    池青起身,看起来还像是没睡醒,半眯着眼,给人一种等得不耐烦的感觉。
    他伸手隔空指指证物袋:“我能看看吗。”
    所有人立即注意到他手上的黑色手套——手机是触屏手机,由于要滑动翻查,池青拿起手机之前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右手手套,露出一只似乎常年不见阳光,可以称得上是惨白的手。指节纤长,肤色白得似乎能看见蛰伏在底下的淡青色血管。
    那只手拿手机的时间不超过十秒,很快便将手机放下。
    引人注意的不光是那只手,除了季鸣锐常年对着池青那张脸已经见怪不怪以外,其他人很难消化这张脸带来的视觉冲击力。
    离池青很近的女警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直愣愣盯着人看了许久,后知后觉地烧红了脸。
    那是一张极为漂亮但略显颓废的脸,可能是因为额前的头发过长,也可能是他的肤色实在太白了,但他的唇却红得像沾过血。男人五官虽漂亮,只是神情厌厌的,身上有种靡艳的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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