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还会画画?”
“一点皮毛。”
“你还会什么?”她开始好奇起来。
“谈不上‘会’, 顶多是有所接触。念这个专业的时候除了古籍修复, 还学了一点剪纸、篆刻、书法、书画装裱, 也算是多多少少和本专业有些联系。”
雷缃笑道:“原来你是宝藏男孩呀?”
他朝她抬眼看看:“才不是。”
雷缃微微弯腰, 眼里的神采崇拜中透着怜惜:“不,你是!”
她将他拥住, 他的脸贴在她的衬衣上,贪婪地深深呼吸。
“缃缃, 我恨我现在只能坐着拥抱你”
“在这么矮的挑高里,我也站不直啊!”她避重就轻地笑着说, “好了, 我弯着脖子站半天也累了,我去你床上坐咯。”
说着便推着他的椅子一起去了床垫边。
“那张刻纸可不可以送我?”她的脚下意识地轻轻踢了踢他的右腿, 脸上带着撒娇的笑意。让她吃惊的是它的右脚掌比她原本以为的更加柔弱无力,她只用了很轻的力道, 就让它挪了很大一步,甚至微微吓到了辰濡,差点失去平衡。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自己也吓到了, 忙翻身起来准备扶他一把。
“没事,”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习惯了。”
“习惯?”她皱眉。
“从小到大,摔的跤还少吗?”他苦笑道,“现在已经很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没想到我这么没用。”
“辰濡!”她沮丧又心痛,“是我没轻没重,你又没有做错,为什么总把原因归结到自己头上!我讨厌你这样!”
他紧张了,撑着身挪坐到床垫上,讨好地去牵她的手,嘴里说的却是:“缃缃,别生气了!我错了!”
雷缃彻底拿他没脾气,瞪了他一会之后,不觉自己先笑了起来:“服了你了!我不气了!刚才说什么来着哦,我是说,那张刻纸,送我好吗?”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点点头。
雷缃正预备自己去取,辰濡道:“我去吧。那个玻璃板有点沉,而且边口有的地方有小豁口,你的手嫩,不小心划破了就糟了。”
她被他的细腻心思触动,看着他笨拙地重新坐回凳子,慢慢滑向书桌,她的感动渐深。
辰濡把剪纸放到腿上,滑回来的时候显得动作更为小心,雷缃见他不便,忍不住起来帮忙推他的凳子。
“缃缃,不如我们都下楼去,我找个合适的镜框把刻纸装裱起来,你方便拿、又方便保存。”辰濡道。
“好啊。”雷缃也觉得在阁楼上呆着很不舒服——她得弓着身,辰濡更不能站起来,不如一楼地方开阔,他还能使用拐杖行走。
她把他放在腿间的刻纸揭了起来,小心捧在手里。
辰濡滑着凳子到了楼梯口,靠墙的地方倚着他的双拐,他刚伸手去够,雷缃却抢先一步迅速地握住了其中一根。
“这根先给我吧,我注意过,像这样的楼梯,你下楼时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拄拐杖走起来更稳。”她说。
他眼中有惊喜、也有一丝伤感:“缃缃,其实我自己也可以拿得了”
“我知道你可以,可现在不正好有我在吗?”她柔声道,“只要我在,就帮你拿。”
辰濡不再坚持,慢慢下了楼。雷缃提着他的一根拐杖,跟着他走在后面。
“好了。”装裱结束后,辰濡对雷缃道。
雷缃从工作台上端起装裱好的剪纸镜框,看了又看,道:“我好喜欢,你的手真巧。”
镜框是她选的,最普通的小框子,她料定辰濡定是不会占店里的便宜,若选了贵的,恐怕还得他节衣缩食从生活费里扣除。不过它也不在意框子的材质,她想珍藏的,只是这张独一无二的刻纸罢了。
“对了,”她想起接过刻纸时,无意间在背面看到的一行小字,不觉笑了,忍不住逗逗他,“你这个作品有名字吗?”
辰濡脸一红:“哪有什么名字,就是随便刻的。”
她故作惊讶地道:“啊?随便?我还以为叫‘雷雨夜偶遇缃缃’呢!”
他笑得羞涩:“你你看过反面了?”
“嗯!”她点头,“傻子,从你腿上拿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好小的字,可还是被我发现了,你说巧不巧?”
“那个晚上雨下了很久,雷声很大,闪电很亮,还有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眼底的光却越来越亮,像有晶莹的露水,蕴含在双眸里。
“我怎样?”
“你特别美。”他放弃了掩饰,“那会你说你喜欢我,我知道那是骗人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开心。”
“开心?我记忆里可不是这样!我记得你当时把我骂了一通。”
“我当时能怎么办呢?不骂走你的话,难道任由你作/践自己吗?”
雷缃认真地摇头:“有件事我很肯定——你的嘴唇很软、特别好亲。”
他盯着她,面红耳赤。
“我的意思是,那晚亲了就亲了,是我赚了!谈不上作/践!”雷缃捏了捏他发烫的小耳垂,憋着笑岔开话题道:“你好奇怪,这刻纸叫‘雷雨夜偶遇缃缃‘,可那上面明明没有我啊?”
“有的。”他拿下她摸着自己耳垂的手,直指到自己的心口,“每一刀都刻进去了。”
若是换个人,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举动,雷缃说不定会觉得对方肉麻油腻,可辰濡就丝毫不会让她质疑他的真诚。他是那样聪慧、又是那样傻气的一个男孩,明明历经苦难,深知人情世故、尝尽冷暖,比她更懂得现实的残酷,完全猜得到她和他的结局,却还是无底线地包容她、爱她,一次次地被她伤害,却又一次次地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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