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不就是来取灯的吗?”她回答得很快很清晰,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先上楼。”到了楼梯口,他轻声说。
“好。”说实话,她也不太想看他蹲下身一格一格爬着上楼的样子。
她脱下脚上的鞋,提着鞋赤足上了阁楼。
“你右手边有个按钮,可以把灯打开。辰濡在下面喊。
她按他说的打开了灯。房梁上挂着一盏最普通的玻璃灯泡,橙黄色的光,玻璃罩上落了一些灰尘。
这里陈设简陋,地板却看上去还算干净。她干脆席地而坐,等他慢慢爬上来。
她歪着头,靠在墙角发呆,披肩的头发散在一边,显得很慵懒又迷惘。
看着他出现在阁楼上,她的眼亮了一瞬,又黯淡了下来。
“你可以坐凳子,也可以坐床上的。“他朝她挪了几步,看得出他在尽量直起身板不用双手支地跪行,但模样还是很让人心酸。
“辰濡,我给你买个轮椅吧,你可以在阁楼上用。”她说。
“不用,太占地方了,而且我需要的时候也不多。”他低头道,“如果你真不想坐凳子上的话,那我就坐了。”
雷缃道:“好啊,你坐。”
辰濡爬上阁楼上唯一的一张凳子,脚尖划拉了几下:“你看姐姐,这个凳子是我自己坐的,底下安了小轮子,我平时不用拐杖的时候,可以用这个行动。它不好看,可是对我来说挺好用的。”
雷缃莫名烦躁,没好气地说:“我不想看。”
辰濡的脚尖往后缩了缩,不动了,垂头道:“这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可我自欺欺人地觉得,至少坐在上面比直接在地上爬要像个人样”
雷缃对自己的态度后悔了,起身走到他的跟前,蹲下身平视他道:“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那么辛苦”
他脚尖用力一点,往后退了一步,又控制着凳子挪动的方向,到了矮旧的书桌前,指了指上面的一个纸盒道:“灯就在里面,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拿走吧。”
雷缃拆开纸盒,从里面取出一盏手工纸灯来。
纸面泛着黄,显得薄透脆弱,上面的字迹却仍然很清晰,是《诗经·郑风·风雨》里的句子: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你把大灯关了,我单开这盏灯,看一下光的效果。”她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愫,佯装平静地轻道。
“好。“他挪着凳子来到顶灯的开关前,按灭了按钮。
与此同时,雷缃打开了手里的这盏手工纸灯,半室柔光,如水如雾。她笑了一下,眼里却有泪光盈盈闪烁。
雨势似乎变大了,雨点打在阁楼的天窗上,pa pa作响。
“不喜欢?“他紧张地挪到她的身边。
“为什么选这个?“她反问。
“我试了好几种纸,最后选的是清初慎怡堂藏刻版的《诗经》残页,存世不多,透光度也不错“他嗫嚅着答。
“谁问你这个了?”她的侧脸探向他的颈窝,语气暧昧,“你知不知道,我上学时,语文最好,诗经我可是能背全篇的。”
他的脚划动地板,试图带动凳子,却被她双手一把控制住了:“你告诉我,什么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辰濡眼见挪不动凳子,渐渐憋红了眼,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最后却泄了气一般,干脆故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爬到了墙角:“你走”他的声音里有泪意,“以后都不许来了。“
雷缃没有就此“放过”他。她干脆也坐到了墙角前,将他的去路彻底拦住。
“以后不许来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昏黄的灯光里,她的眼神却显得更亮。
他流泪了,颤抖的手却捧起她的脸。她在笑着,眼泪却流淌到了梨涡,在他的指缝间跌碎。
“雷缃!”他呼唤她的名字,却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吞没了大半的声音,“我多可笑,竟然想爱你。”
“是啊,多荒唐!”她含/住了他发烫红软的嘴唇,“我也想要你”
“我?一个几乎身无分文的瘸子?”他在她的拥抱里战栗。
“别说话”她再次衔住了他的唇瓣,许久才放开他,“下次请记住:吻我的时候,不需要用钱也不需要用脚,只要专心就好。”
“我可以吻你吗?”他眼底的火焰已经被点燃了,纵使仍心存慌张摇摆,却已经注定不能压制眼前的诱惑。
雷缃猜刚才那是他的初吻。他明显还不太会取悦女孩子,但那份本能的、笨拙的回应,也挺可爱的。
“你试试看。”她魅惑地盯着他,指尖在他的喉结间轻轻打转。他愣了一下,眼神沉醉,又复而变得清醒凌厉,搂紧了她,一下子便失控般吻得很深,野蛮而又死心塌地。
第15章 . 呼喊你名字 “缃缃”辰濡含着泪唤
她顺势滑落到地板上,想方便他俯吻自己,他却用手掌轻轻托起她的后脑勺,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地板很硬,会弄痛你的。”辰濡整理着她散乱的乌发,柔声道。
她不安地扭头看了看他脚掌的方向,两只足尖都有不同程度的下垂。他的小腿很细,右腿尤其明显,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着腿骨,膝盖和脚踝看上去很脆弱。她不免担心地抬起头问:“我这样会不会把你的腿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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