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张清秀稚嫩的脸一会儿惨白一会儿酡红,摸着他滚烫的耳垂、贴着他颤抖的唇瓣,让他的身体在自己的怀抱里摇摇欲坠又无力抵抗,她甚至在那荒唐的几分钟里颇为享受。
当然,她还没有疯!还没有饥不择食到那么快爱上另一个男人。
男人?她苦笑了一下,拉开车门,坐回车里。阖上眼皮,眼前是那个辰姓男孩紧张兮兮地回她的问话“十九”。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根本就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哦,还带着残疾。
说起来,自己还挺过分的,欺负一个孩子,还是个残疾孩子。
在车里她迷迷糊糊也没真正睡着几分钟,天一亮,她就开车前往昨晚那家书店。她猜想书店应该没那么早开门,但想着先过去碰碰运气也可以,毕竟昨天听那男孩的意思,他的住处就在二楼,说不定他起得早,出门买早点之类的也能遇上。要真遇不上,那她就在附近瞎转转。
车子开到附近,她看到了那家眼熟的店面。昨晚竟然连店招都没有留意,这会才看到原来叫“山前书店”。
才八点,大门落着锁。
她不死心地朝二楼张望了一下,原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窗帘动了,一只手拉开了帘布。
她下意识地仰头就喊:“辰濡!辰濡!”
窗子打开了,辰濡从里面微微探出头来。雷缃又接着唤了两声他的名字,他一低头看到了她。
“你等等,我下楼比较慢。”他说。
“没事,你慢点别摔着。”说起来她怪不好意思的,这么早来打扰人家,而且,她昨晚见过他的样子,知道他上下楼有多么不容易。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书店的门打开了。辰濡拄着拐出现在她的面前。
比晚上的时候看得更清楚了些。皮肤很白净,眼睛特别亮,只是眉宇间似乎少了些少年意气,总是仿佛皱着些许眉头。他的唇角和鬓角还有些未干的水分,看起来像是洗漱过后留下的痕迹。身上已不是睡衣,换了件半旧的长袖卫衣,下身是条运动裤,因他的腿部肌肉萎缩而显得更加松垮。脖子上挂着她的女士皮包,就和个早年间的公交车售票员似的,模样有些滑稽。
“刚起来,让你久等了。”他低低地说。
“特意洗了脸才下楼见我的?”不知为何雷缃忍不住拿话逗他。
果然他红了脸:“你是来拿你的包的吧?你自己拿。“
说着微微朝她低了脖,示意她自己取下包来。
雷缃忽然意识到他之所以把她的皮包挂在脖子上,是因为昨晚他可能把包带上了二楼。他上下楼全靠双手,这也许是于他最方便的把包带下来的方式了。
她有点心疼他,嘴上却说:“包里的东西,你看过没?”
“看了一点,本来是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到你。”他老实地说,“后来倒真找到一部手机,可是又带着密码锁。我心想,你要是今天不来取,我就把包送到派出所去,总有办法联系到你的。”
“别的就没动?不好奇?”
他摇头:“我保证没乱翻。”
“既然不好奇,你带上楼干嘛?”
“楼下人杂,我怕不安全。你的手机应该是最新款的,丢了我赔不起的。”
“手机倒不值什么”那包里有她亲手拍摄的南极相册,昨晚加急印出来准备送给彭奕泽的。早上去芭蕾舞团的时候就带着了,只是那会感觉彭奕泽心思全在排练上,赶不上好时机送出去,心想着晚上再送出手,没想到,竟成了多余的礼物。雷缃苦涩一笑,又强振精神道,“总而言之,谢谢你。“
“不客气,下次别那么“他住了口。
她干咳了两声:“咳咳,你现在想看看我包里的相册吗?
辰濡道:“其实我刚刚也没完全说实话——我知道你包里有本相册,我打开看了一页,里面好像是企鹅然后我就没有往下看了。”
她噗嗤笑出了声:“所以我现在重新问你一遍——你不好奇吗?”
“有一点。”
“走,去那边坐。”雷缃指了指书店里那张工作台,那里有唯一的一张椅子。想来平时辰濡就坐在那里,补书、看店。
到了椅子前,辰濡也不立即坐下,雷缃见他一副客气的样子,干脆一把把他按到了椅子上:“我坐桌上可以吗?“她忽然记起昨晚自己湿着头发靠近书桌时他紧张严肃的模样,赶忙检查了一遍桌面,发现没有什么古籍和工具,这才放心地坐了上去。
辰濡一页一页翻过那本相册,起初是单纯的冰川、鲸鱼、企鹅的南极景象,直到翻看到雷缃出现在一张相片里,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小企鹅时,他不禁惊叹地抬头看向她:“你去过南极?”
她不无骄傲地点头:“嗯,刚回来。前面那些风景照都是我亲手拍的,这张是同去的游客替我拍的。不过我觉得,像南极这种极致的景色,人其实显得有些多余,所以我此行的人像照拍得并不多。”说着往后翻了几页,“倒是在乌斯怀亚,我还稍微多留了几张影。你看——“
“乌斯怀亚地球最南端的城市。“
“你知道?”
“听说过,但对我只是个地理名词。”
“真的很远,可是南极更远哦!先得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然后再从那边飞往乌斯怀亚,从乌斯怀亚坐船穿过德雷克海峡,也就是西风带,才到的南极。——不怕你笑,我在船上吐了好久,心里咒骂自己无数次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可当我真正踏上南极,一下子就觉得所有的颠簸辛苦都值了。”雷缃不知不觉沉浸在旅途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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