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劳烦送我去楚家,那儿有我一个朋友。”小鱼说话的力气不大。
但驾车的人还是听清了她说的话,骂骂咧咧:“改道儿可得另算银子的!你到底有没有钱?信不信你拿不出钱来,老子把你给卖去窑子里!”
小鱼无奈地笑:“陈大哥别说笑了,你不会的。”
那被小鱼称作“大哥”的汉子撇撇嘴,暗道自己一个做绿林好汉的,哪根筋搭错了,学别人做正人君子,还做这白给人打工的蠢事……
小鱼苦涩笑笑。这叫陈敬的男人毫无疑问喜欢自己。但自己却只把对方当姐妹啊……
陈敬嘴上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却也并没有停下来。他不喜欢周围的人看着小鱼,便凶巴巴地瞪过去,人群看见这样一个面上有着十字疤痕的可怕人物,这才纷纷愣怔清醒过来,走了开去。
春风楼上待春风,这一日,近两年声名鹊起的春风楼上来了两位富贵的客人。两个一般无二气宇轩昂的男人将这个春风楼包了下来,却不要任何唱曲的姑娘陪着,反而将那些碍事的人全都驱逐去了后院,只留他们自己一张桌子几坛子清淡小酒,图一个风雅。
姑娘们纷纷好奇来的这两人是谁,竟然有这样的排场。掌柜的见状冷哼一声,把一群姑娘环视一遍,道:“我劝你们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这两位可不是你们高攀得起的。”
掌柜的都这么说,那些人听了之后虽说胆怯,反而更加笃定有个富贵险中求的机会了。
不过到底是在脸上把那遮掩不住的心思给强行遮掩了下来。
这掌柜的自己大概也不记得,自己几年前曾经驱赶过一个穷酸的少年出去的。
这时候,三楼靠窗包厢之中的人,便说到自己曾经的这一份经历来。
王大狗听得勾唇大笑:“这掌柜的如果知道自己干过这样的事情,还不得吓尿了去。”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那时候刚刚上京,一身破烂的“王二狗”了。
王元昭想想自己曾经做的傻事,也觉得好笑:“那时候是真的不太懂京城这些规矩。只觉得自己身上又不是没钱,不过是找个地方洗洗澡换身干净衣裳,怎么还有人连银子也不要。”
王大狗想到一件事来:“亏你说我倒是记起来了,那时候你怎么坑我的,你忘了?”
王元昭自然没忘。
那时候他们还在千石村里。
赖大麻子吹牛说自己看过姑娘的身子,他一时争强好胜,学人做起了采花大盗的事情来。旧年那块绣着红杏的布料现在还在他的手里搁着。
那布料早就什么肥皂清香也不剩,反而是沾染了木盒子自身的古朴气味。王元昭越是随着时间推移,就越是觉得当年的自己幼稚可笑得不行。
听说她今日去参加白马寺的法会。
王元昭笑了笑,思绪又被兄长拉了去。
兄弟两个人把陈年老账翻出来说,刻意不提夏三娘分毫。他们的母亲固执着什么,他们又怎么会不懂?所以才不能提起。
王元昭被打趣,摇头晃脑的:“你也别说我和魏嘉音如何了。但凡她头上有一个’魏‘字,我就不能试着接受她分毫,这世上没有感情,只因利益而结合,最终白头偕老的夫妇可不少,也不差多我一个。”
王大狗也笑。
王大狗还要劝说什么,倒是王元昭率先一步开了口,转移话题:“也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王大狗微微愣了那么一下,故意不懂:“说我什么?”嘴上是在问着,眼睛里闪烁的眸光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王元昭笑道:“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你的婚事了。”
王大狗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说劝弟弟的话,这下搬砖头又砸自己的脚了。
只听见王元昭又在说:“母亲说的话,就是一千一万句我不同意,但那一句我一定是赞成的:你该替我找一个嫂子了。”
都几岁了。
王大狗心道,他又没有看得上的人,上哪儿去找一个人来给王元昭做嫂子?
正说笑,脑子里一闪而过一张令人没办法不印象深刻的丑脸,他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王元昭见状,也不戳穿。他知道王大狗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于是也不催促了。
小鱼的鬼脸,自然并不是天生的。
她全家被阴韧给害了,为了生存,甚至为了报仇,她这才从一个好端端的美娇娘,变成了一脸疤痕的丑女。
本来她是立志“匈奴未灭不言家”的,可刺杀失算之后,身上再受了许多新伤,就怕运气不好熬不过去几个月,就想把该见的人给见了。
陈敬看她可怜兮兮,这才力排众议,一个好歹也是管着一百来个山贼的二当家亲自给一个丑兮兮的女人当车夫,将她给送了京城。
京城虽说不如东都商业发达,但帝京形胜,也有东都那样充满铜臭味道的城池绝对不能比较的地方。
陈敬看花了眼睛,可还是按照小鱼的指示,将她送到了传说中的楚家去。
林茜檀却正好不在家,楚家的门房自然不能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里去。虽说答应等“少夫人回来了,帮着通传消息”,但小鱼知道,这些人只是应付敷衍她的。
陈敬于是只好将她再拖去别处。
有句老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话用来形容王大狗和小鱼,也许便十分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