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宋幼珺跪在地上把卓央澜在锦云楼找麻烦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甚至把她自己跳河的事说成是卓央澜亲手推的,加之施莞一家的相救和收留,还有王济的无礼,通通告之皇帝。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反复提了姜沂川为了救她也跳进河中的事。
在乾祥宫足足待了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目光所及之处灯火通明,将森严巍峨的皇宫拢上一层暖色,宋幼珺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她对姜沂川笑了笑,“这几日多谢你,你也累了,回去好生休息吧。”
姜沂川立在灯下,俊俏的面容被光线勾勒,一半眉眼隐在暗色中,看的不分明,他没有说话,只看了看宋幼珺,而后转身离去。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宋幼珺长舒一口气,坐马车回去。
这次死里逃生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她认识了施莞,也帮忙处理了王济,虽然间接影响了男女主之间的发展,但从姜沂川对施莞的表现来看,根本不像是会喜欢她的样子。
姜沂川好歹也是昭国皇子,就算来了南珑也是锦衣玉食,见惯美人,确实没道理会看上一个猎户出生的姑娘。
施莞并不白,常年的风吹日晒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与姜沂川站在一起的时候肤色对比有些明显,她手上全是劳作留下的茧,只有五官还算漂亮,笑起来时挺可爱。
宋幼珺想不明白,琢磨了一路。
回到尽欢宫后,宫人一见她便纷纷跪在地上低声哭,宋幼珺见这场面怪吓人的,连忙把人都喊起来,让禾儿备上热水。
她在热水里泡了半个小时,身上各处都洗的干干净净,指甲缝都不放过。
这一下可把她骨头都泡酥了,躺在无比柔软的床榻上,她动都不想动一下,眼睛一闭就直接睡过去。
本以为几番风波之后,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却不想竟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四处皆是躬身伺候的宫人,站得整整齐齐,宫殿里无比寂静。
忽而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就看见一个锦衣小少年被宫人们带着走来,到跟前时小少年的面容变得清晰。
宋幼珺一下就认出这是姜沂川。
仿佛才七八岁的模样,他稚嫩的脸上没有长大后那般的冷漠气息,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好奇,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而后用少年奶音问道,“你就是婧安公主?”
宋幼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着实没想到姜沂川幼年时这么可爱,笑起来时眼眸弯弯的,睫毛又黑又密,看起来漂亮极了,像一个鲜活的瓷娃娃。
这与满脸冷色的姜沂川完全不同,分明是同一张脸。
宋幼珺想把他抱进怀里揉揉,但她却听见清脆的女娃声,带着十分鄙夷的语气说道,“父皇说北昭人身体里流的是贱民的血液,你在这里只会脏了我的宫殿,还不快滚出去!”
她很惊讶一个小女孩能说出这样狠毒的话,但仔细一听,竟然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刹那间,小沂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双眼都是受伤,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幼珺,奶声奶气道,“我是北昭的皇子……”
“母后说北昭人都是脏的,皇子又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被送到南珑来,你只不过是被北昭皇帝抛弃的儿子罢了。”宋幼珺听见自己说。
这话显然不是几岁的孩童能说的,竟是不知南珑的帝后还是宫人在长公主面前说过多少次,才让她如此流利的学了下来。
小沂川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中打转,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被宫人带离。
这或许就是长公主和姜沂川交恶的开端。
宋幼珺深知这种敌国之间的仇视有浓重,是刻在骨子里的,无法消弭,所以长公主从没给过姜沂川好脸色。
正想着,他眼前突然一花,随后耳朵传来喧嚣之音,就看见眼前站着一大批身着铁甲的将士,铁甲上染红了鲜血,位列整齐。
她看见姜沂川身着红甲,持着剑一步一步走来,走上台阶,停在她面前。
她仰起头,才发现自己是跪着的,也发现姜沂川身上穿的是银甲,只是像浸泡在血里一样,被染的红透了。
姜沂川约摸二十年岁,身姿挺拔,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成年男子,他面色平静眉眼沉沉,看不出半分冷漠,亦没有任何喜色,好似把情绪全藏起来。
较之十七八的姜沂川,这时的他竟显得这般高深莫测,完全窥探不了分毫。
他将手中长剑轻抬,用剑尖将她下巴抬起,轻声道,“许久不见,婧安公主。”
宋幼珺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像是极力抑制恐惧。
“从前你依仗南珑皇权,百般刁难与我,如今南珑皇权被击溃,你可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吗?”
姜沂川单膝弯曲蹲下来,靠近宋幼珺,眼眸冷若寒霜,他掐着宋幼珺的下巴扭到左边。
两颗悬挂的血淋淋的头颅冲击视线,姜沂川残忍的低语传来,“好好看看昔日宠爱你的爹娘。”
宋幼珺听见自己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刺耳无比。
姜沂川却丝毫没有露出怜悯之色,他站起来,俊俏的脸上带着轻笑,“别急,这就送你们团圆。”
而后他扬起长剑,只轻轻松松一下,锋利的剑刃就朝宋幼珺的脖子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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