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等刘雍某一日再也无法忍耐这些,做出诸如强夺自己的皇嫂这般必定令世人诟病之举。
折磨人的法子有很多。
想要让外人看不出她身上的伤痕亦十分容易。
纪云岚那时知太子心思,但不希望刘雍为她落入太子圈套,便望他死心,将她放弃。她在人前扮演好一个端庄的太子妃,私下对刘雍做出过许多伤人之举、说过许多伤人之言,她以为那样刘雍便不会有冲动之举,不会自毁声名。
可终究无用。
后来,刘朗出事,明面上为太子殉情的她落到刘雍手中,从此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那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年轻小娘子的模样。
她与刘雍,中间也已隔着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更不可能回到从前。
同样是在那个时候,纪云岚深深意识到,对于刘雍而言,得到她或许不过是一种执念而已。
她满心疲惫,只想离开,偏怀了孕。
太子的旧部不知在何处得知她仍活着的消息,又知她有身孕,以为是太子的遗腹子,设法将她救了出去。那时,她已有五个月身孕,再后来,孩子生下来了,但她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险些丧命。
“我昏迷数日醒来时,那个孩子已经被送走。”
“究竟被送去何处、送给谁抚养,我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们拿走我身边的一个镯子作为信物。”
卫灵儿一直沉默听纪云岚说起她的过去。
直到此时,听见她说留下过信物,卫灵儿不免讶然问:“那个镯子……是什么样的?”
竟是有信物的?!
卫灵儿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一度以为是根本没有留下过。
纪云岚道:“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一个金镶玉的镯子,我记得很清楚,玉用的是羊脂白玉,镶嵌着赤金兰花,花蕊处点缀着紫色宝石。其实这个镯子,我们姐妹都有一模一样的,区别是在镯子的隐秘处分别刻着我们各自的闺名。”
卫灵儿想起她和舒瑾成婚以后,舒瑾交给她的那个金镶玉镯子。
和纪云岚口中所说的镯子几无差别。
她更确认自己在卫家时没有见过纪云岚所说“信物”。
父母遇难之后,来邺京之前,因为没有打算回去,许多东西被她变卖了。
那时里里外外收拾得彻彻底底。
她不曾在任何地方发现那样一件东西,可能是在父母遇难时遗失,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不见。
卫灵儿眸光闪烁。
纪云岚又道:“得知孩子被送走,被送去安全的地方以后,我曾希望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个孩子。若我和他相见,只说明许多的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在我知道他被找到时,我甚至心生怨恨。”
“恨他非要出现,恨我无能为力,恨命运如此不公,恨我半生凄苦无片刻的安宁……”
纪云岚语气生出波澜,又被她硬生生掐断那些未出口的话。
她闭一闭眼,掩去眸中的阴沉。
“我分明是他的生母,可是我没有爱他护他的能力。”
“他不该与我相认也不必与我相认,他只要当他的生母早已死了便好。”
卫灵儿从纪云岚的话语中,听不出她对生的留恋。
仿佛便明白,为何纪云岚常常表现得平静,似什么都无法触动她的情绪,而在那层平静之下,藏着的是一颗绝望的心。
面对纪云岚冷漠无情的一番话,卫灵儿却怨不起眼前的人。
如浮萍一样的女子,在风吹雨打中不停飘摇,又变成笼中鸟雀,望不到自由的那一日。
殿内在这一刻被一种诡异的寂静包围住。
忽而窗外一道闪电照亮夜空,紧跟着“轰隆隆”一声惊雷,转眼之间,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电闪雷鸣中,雨滴从洞开的窗户扑进来。
卫灵儿连忙起身将窗户关上,再看一眼一动不动的纪云岚,轻声说:“时辰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罢。”
她无声行了个礼,从殿内出来了。
行至廊下,雨声哗哗,卫灵儿拧着眉走出去一段路,又禁不住停下脚步,望向小花园。
小花园里的草木被滂沱大雨不停冲刷着。
她看着小花园发得好一会儿呆,才抬脚回到自己住的房间。
这一夜过后,卫灵儿打消让卫昭与纪云岚亲近的念头。
不管皇帝陛下让她和卫昭住进来时有何种期待,她已不打算为此做任何事。
但无论纪云岚是什么样的态度,卫灵儿心里却清楚,有些事无法阻止,终有一日,它们会发生的。当初想劫走卫昭的人,如今准备让卫昭成为大周储君的皇帝陛下……舒瑾来见她时,曾经说过宫里若变得混乱的话,这是暗示与提醒,那些人与皇帝之间的一场争斗在所难免,而卫昭的身世,迟早会变成刺向皇帝的长矛。
卫灵儿又想,大表哥说过蜀王和蜀王世子已离开邺京。
离开邺京的时机,恰是在卫昭被皇帝陛下暗中接进宫不久,蜀王与蜀王世子的虎狼之心,在她眼中无异昭然若揭。
蜀王世子对大表哥信誓旦旦说过舒静娴在宫里的遭遇与皇帝有关系。
而以她和大表哥过去的分析,蜀王和蜀王世子在宫里,多半是有内应在的。
盯着舒家、在舒家安插眼线的人又是高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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