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翦抄起手,一面走着,一面思量着哥哥方才的表情。
按理说,以她和苏缘的仇隙,今日确实不会赴宴。
大概是出自叛逆之心,上赶着叫她来,她还不情愿。可若不让她出门了,她又偏要到此凑个热闹。
思讫,薛翦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自己还真是被哥哥看得透彻,轻而易举地就着了他的道。
再抬眸时,一抹墨色的身影收入眼底。
李聿抱着双臂斜倚在廊柱上,神色寡淡,似是在出神。
薛翦登时顿了步,眉心微折。
正当她打算转身时,心底蓦然生起一个顽劣的念头。
她信手抽出腰间匕首,首柄由白玉而制,刀身纹路隐秘精致,刀尖微弯,在阳光下绽着寒光。
这是她当年在临州鬼市拍下以作防身之用的,带在身上也小有三年了。
用它偿还前几日在思过阁欠下的人情,算他赚了。
下一瞬,冷冽的刀光如疾风般“嗖”地往李聿所倚靠的廊柱飞去,李聿刹时看了过来,迅速侧身。
匕首堪堪从他面前擦过,削下一缕青丝,狠狠扎入柱中,散出一阵铮鸣。
李聿从来掠着笑意的眸中一时斥满冰冷,甚至染上了一拢戾气。
他拔下匕首怒步走到薛翦身前,眼中寒意如有实质地洒在她身上,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你什么意思,是想要杀了我吗?”
第19章 良驹 “素来知晓表妹喜擅骑射,不若一
薛翦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略微将目光抬高,落在身前这张比雪色更阴冷的面容上,到嘴边的辩驳之辞生生哑在了喉咙里。
继而下意识地垂下眼睫,思量许久才低声应道:“方才就算你不躲开,我的刀锋也绝对不会伤到你。”
她的声音落得极轻,配上这幅认真模样,倒生出几分说不出的骄矜之味。
薛翦对自己的身手向来颇为自傲,她若真的想对李聿出手,岂会让他有能够避开的机会?
——她是瞧准了廊柱掷的。
李聿纹丝不动地看着薛翦,眼睛里仿佛淬了寒霜,似是在细细揣摩她所言有几分可信。
但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忽然伸向前夺过了他手中的白玉匕首,将腰间刀鞘一并取出,刀尖入鞘。
“我不想欠你人情。这把匕首是我在临州鬼市所得,锋芒暗隐,价值不菲。”
她将手递至李聿身前,“送给你了。”
李聿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眉,冷嗤一声,“你这送礼的方式当真令人惊喜啊。”继而轻轻巧巧地接过那把匕首,随意打量了一番,“就这么个破匕首。”
“破、匕、首?”薛翦扯着笑颜一字一顿,话落便要伸手将其抢回来。
李聿把手往身后一负,“哪有刚送出去的东西便抢走的道理?”
他眼底的锋芒终于褪去,又是一副松散模样,顷刻后从善如流地笑了笑,“既是还我的,我便留着吧。”
小竹始终站在一旁的桂树下,有些无奈地瞧着院中对立的二人,只道是一物降一物。
薛翦见他这般,似是气笑了,拢了拢散乱的袖口,抬眸道:“那便委屈你了。”
随后转过身,淡淡地睇了小竹一眼,示意她没热闹可看了,可以走了。
小竹冷不防被她一睨,心里忽然“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忙垂了眼亟亟跟上。
苏缘到小亭台时,亭内空无一人。
她的目光随意扫了两下,原本抑郁不平的心情顿时豁朗起来,嘴角轻轻一牵,“既然他没来,那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便抬脚向外走。
那侍女见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小姐,您再等等,奴婢这就去寻李公子。”
夫人上半晌方才吩咐过,一定要让小姐与李公子见上一面,如今李公子不见了,小姐也要走。
苏缘冷睨着眼前的侍女,杏眸填满了不豫,“你是在拦我的路吗?”
她的声音又冷又冽,吓得侍女缩了缩脖子,连忙退到一旁,躬腰怯弱道:“小姐,奴婢也是奉夫人之命,请小姐体谅奴婢。”
苏缘望着她的头顶盯了片刻,到底未置一词,兀自离开了。
天色渐晚,苏府门前宾客纷纷散去,薛翦仍同来时一样,走得寂寂悄悄。
回到薛府时,外头的天色已经黑得瞧不清路,车辙缓缓碾过落花,经府门下澄黄的灯笼一照,留下两道浅浅的刻痕。
薛翦神情疲惫地从马车内步出,刚迈进府邸便见赵管家匆匆向她走来。
“小姐,老爷正在书房等您。”
薛翦闻言双眉微凝,偏首问:“爹爹可有说过是为何事?”
赵管家一摇头,宽心道:“老爷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小姐不必担忧。”
出言作罢,薛翦轻轻咳了两声,耳根子也有几分烧红,“赵叔说笑了。”
书房内。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稍稍抬头看了一眼门首,随口问了句:“去苏家了?”
“什么都瞒不过爹爹。”薛翦静步走到书案旁,垂首而立。
“只要你不惹事,去哪儿我也懒得管你。”薛晖指了指另一旁的椅子,“坐吧。”
薛翦刚一坐下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悄悄觎了上方一眼,“爹爹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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