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有年青仔紧张开口,“这差婆疯嘅。”
陆钦南看着她。
钟霓看了眼程宇年。
“我道歉,你放我们走,大佬,你讲话算话。”
她声音好低好乖,陆钦南心想,她若是够姜,朝他开一枪就好了。他右手捏着手里的水晶杯,大拇指摁在她香唇接触过的杯沿上,目光晦暗不明。
陆钦南轻声笑:“我讲话算话。”
侍生重新送上几瓶酒,钟霓要一一为在场所有人倒酒。倒到新记太子杯子中,他脸色不自然,嘴唇微张,不知同钟霓讲乜。
陆钦南坐在暗处,静望着这幕。
倒完一杯酒,讲一声“对唔住”,若是平常人,一定气到冒烟,干脆砸酒瓶。这位Madam好能忍,竟然好声好气为社团烂仔倒酒,讲出去丢大面皮啊。
有不知死活的年青仔色胆包天,趁Madam倒酒之际摸一摸她的手,还未有动作,Madam一巴掌拍开。
陆钦南握拳抵着双唇,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讲话,但年青仔已察觉到危险,立马同Madam道歉。
钟霓笑笑:“该是我同你道歉,对唔住啊。”
她转过身,走向陆钦南。
陆钦南微微仰面,看她走过来,倒酒递到他身前。
“对唔住啊。”懒腔懒调,毫无诚意的道歉,她不会同他认输,这辈子都不会。
陆钦南接过杯子,看着杯内颜色暗沉的酒水,“文昊叔,你讲能不能放他们走啊?”
“陆钦南!你讲话不算话?”
“Madam,这里话事人又不是我,我讲话算话有什么用?”陆钦南呷了口酒水,笑出声。
杜文昊沉声喊了声“阿南”,“Madam秉公执法,既然认为我们都是三好市民,自然无事,你当然可以带人离开。”
陆钦南看着钟霓扶起程宇年离开。
跟着韩定的年青仔受韩定影响,一向看不惯陆钦南,质问陆钦南点解这样轻易放过那位差婆?这位Madam可不是什么娇弱差婆,是西九龙警署最暴力的差婆,被她追上没好果子吃,这样简单放过她,日后一定有麻烦。
朗聿凡没有回来,陆钦南便知他一定是提前知道钟霓会过来,先行避开,也不知是坐在哪里看戏。
他憋了闷气,正愁没地方发泄。
他点起一支烟,低头,捏着香烟磨弄着嘴唇,片刻后他叼住香烟,站起身,目光冷冰冰,面上却露着笑容,拿过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朝年青仔走过去,握着威士忌酒瓶直朝年青仔正面砸上去,鼻骨断裂,很快便流了一脸的血,混着威士忌的味道,天然消毒。
“你没资格跟我提问题。”
他咬住烟头,舌尖一抵,香烟吐到年青仔的脸上,年青仔一惊,手忙脚乱扑掉脸上的香烟。
新记太子这时候开口:“冇脑子噶?知不知她是边个啊?爹地是总警司,上司是比她更难搞的刘锦荣,警队明日之星啊!韩定的马仔咩,你够忠啊,点解不亲自动手啊?”
陆钦南望向贺坤。
贺坤起身,走过来,笑着抓过他的手,以崇拜的眼神看他,“祖宗,我听过你啊,你好犀利啊,我当你是我偶像嘛。”
贺坤人聪明,一句话轻而易举化解年青仔挑起来的事端疑问。
对啊,他们差点忘记了,那位Madam爹地可是总警司钟柏年啊,又冒出个警队明日之星刘锦荣,港媒大肆报道其为人背景经历,边个敢在这种关头得罪麻烦人物?
出来混,做人做事都要要低调点的嘛。
长夜终变清早。①
钟霓搀扶着程宇年走出兰桂坊PUB,正想着要怎么离开时,朗聿凡出现,真如救星。没有眼镜,他好假意看不清楚钟霓,从钟霓面前走过去,要去发动车子。
钟霓想也没想便喊他。
朗聿凡佯装诧异,见她身边人受伤,主动帮忙,拉着人上车。
送人到医院,趁钟霓不在,朗聿凡扣住程宇年的后颈,低声讲:“昨晚的事情我不同你计较,我希望下次你不要再犯低级错误,再犯,我保证会让你爹地妈咪破产跳楼。不该讲的话也不要讲,知不知啊?”
程宇年无力且沙哑地“嗯”了一声。
原来,只要走错一步,后面就步步错。
他想起张家诚的话,错一步,没关系,后面就多走几步,会挽救过来的。可要走多少步啊?阿霓都被扯进来了,他接下来还能怎么走?
朗聿凡事情未处理完,当着钟霓的面只简单做一件好事就够,也得到钟霓一声谢谢,更够了。
他笑着离开。
程宇年神情复杂地看着钟霓,好久好久后,他哭着同她道歉。
耶和华乃善乃正,故以道示罪人兮。②
他记得十四岁——
十四岁的钟霓露齿一笑:“朋友嘛,讲义气咯,日后你有错,我像今日陪你啊。”
二十四岁——
他哭出来,“阿霓,对唔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长夜变清早:出自《如风》王菲。
②耶和华乃善乃正,故以道示罪人兮:诗篇 25 篇 8 节
☆、084
钟霓不明白, 不能够理解,做错事情的人, 开场白怎可以这样不讲理。对唔住有用咩?有用, 要警察做乜啊?
她说:“我比你更想哭。”
程宇年看着她,哭不出来了。谁多难过, 无需比较,谁都不好过。他擦了擦脸,声音嘶哑, 讲了声多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