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下过雪吗?
现在、将来的冬天还会下雪吗?
十月尾的香港,干燥冷冽。明明已经好冷了。
冷的他蹲下身,扔了手里的手帕,猩红的眼底是如黑夜漫长的痛楚。
丧龙扶起傅时津,“祖宗,回去吧,Madam钟还在等着你呢。”丧龙故意用了‘等’这个字眼,没意外的,起了作用。
傅时津站在路边,按了按额头,似是叹气又似是放过此刻的自己,他“嗯”了一声,“回去吧。”
回到正月茶楼,他先洗过澡,包扎好手才进房间。钟霓趴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
此刻,天边已有要破晓的痕迹。他拉上窗帘,只露一半的缝隙好清楚感知破晓。他掀开被子,侧身躺在她身旁,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脸,漫长的痛楚自主寻得了安慰。
他抬手,蜷起食指,轻轻扫了下她安静的眼睫毛,她睫毛在眼睑洒下浅浅的阴影,仿佛只要那阴影散去,他便可以望进她明亮的眼睛里。
她的眼里会有他。
多望一眼,都是安慰。
他看着她,是此刻安静勾得他情难自禁。他靠近她,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勾住她的头发,带到唇前,忽然间,没由来的,他轻声对着她讲了一句话。
她不会听见,于是,他笑了一声,能讲出口都已好满足了。
他做不到光明正大与她讲一句我爱你。他这一生从未想过会有此刻,原本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烂仔,也许只活二十岁,街头横死,无人收尸,却不想遇到一个叫钟霓的人,来自警校,她将来一定是警察。他想也没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离她远远的,不要靠近,不要接近,不要有任何关系……
更重要的是,她是傅时津的条女。
那一天,她偷偷跟了他一路。
他发现了,不屑至极,一个警校出来的学生跟踪人的技巧好差劲。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错认成傅时津了。没办法,他由得她跟踪。
月色温柔。
湖泊浮着一层层的光,随着水纹涟漪晃呀晃呀。
他将她堵在无路可走的湖边,上下打量一番,“跟踪,眼神要自然,你目的太明显。”他以为她会学乖,不想却听到她语出惊人:“阿Sir,你可不可以做我男友啊?”
他愣住。
黑夜中,月光下,她似乎很理直气壮地讲这种话,毫不知矜持。他本想说些什么,她却突然转身跑开,他下意识伸出手,却来不及。
无路可走啊傻女。
傻女跌进月光湖泊,从水里浮上来时,目光湿漉漉的,像是落水小鹿,却是胆大至极的小鹿。
他站在岸边,站在柳树枝叶破碎的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她,不能理解。
那一天,他二十三岁。
是勉强活到二十三岁。
后来,他有了一个小小的理由,撑着他活过了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
原来,人活着,是需要一个理由的。
孤寂的灵魂是恬不知足的。
他厌弃二十三岁的以前,憧憬二十三岁的以后。
一声“傻女啊,你认错人”最终没有讲出口,一直都未讲出口。
是梦太美,他睡到天亮都未醒,沉浸在梦中回忆里,舍不得醒。钟霓睁开眼时,要活动手臂时,却看见身边的男人,抬起的手僵了僵,轻轻落在他英气的眉上,原本以为睡眠浅的人会立即醒来,却迟迟未醒,只眉头皱了起来。
她轻轻按了按他的眉头,他一手握住她的手,睁开了眼。
钟霓戳了下他发皱的眉头,笑了起来,“哇,好难得,天都亮透了,你都没起来。”
他一手摸到她后背上,“好点没有?”
她单手撑着床,稍稍抬起身,只维持几秒又趴了下去,抓着傅时津的手,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受伤了?”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她揉了揉他发涨的指尖,给予安慰一吻后换他另一只手拉过来,冲他摆上委委屈屈的模样,“趴一晚上,背不能动,脖子也要歪啦,还有,这里这里……”她稍稍侧侧身,拉着他的手按着,“趴得好闷啊。”
他垂眼看她的手,笑得匪里匪气,“改天帮你这里按摩疏闷。”
钟霓见他能接招,立时松开他的手,“阿Sir,你不用返工啊?”
他侧身躺着,抬起一只手撑着脑袋,“我在这里陪你不好吗?”
话是这样讲,但重案组程宇年已经Call他了,手机不知扔在何处,无声震动,无人会听。
谁打断今日此刻,都是恶人。
钟霓一手推他,“你返工去啦。”
他定定看她好一会儿,翻身起床,背对着她穿上衣服。他直接出门下楼,钟霓趴在后面,愣住了,话都不讲,morning kiss都没有?
好一会儿后,傅时津端着一盆水上楼,推门而入看见的是她红着眼的模样。他以为她是疼了,放下盆,走过去,检查她伤口。
“很疼?”
她摇摇头。
他单手挤过毛巾,过来帮她擦后背,动作很轻。她安静的不正常,于是,他找话跟她讲:“有没有想吃的?”
“九节虾。”
“不可以。”
“那你问我?”
“你太安静了,我不适应。”
她慢慢扭头,回眸看他,笑出声,“傅时津,以后没我在你耳仔边上讲话,你要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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