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门口,听着下面的声音,绷紧了脸,片刻后,他用力摔上门,拎起地上的袋子轻轻放置到客厅桌上。
他开了卧室门,仿佛是早就知道里面的女人会有什么举动,没有直接进去,只伸臂推开门。
门一开,入眼可见的便是女人放肆的模样,窗帘的遮挡,光影明昧不定,女人半露身子的颜色却是再直接不过了。
他眼底一片生冷。
宣雪下床,走近他,拉过他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进房间,关门,拉开窗帘,阳光大肆瞬间侵入房间。他拖着宣雪走近窗户,按住她后脊背,让她好好地站在阳光中。阳光覆在她这张伪纯的脸上,似是穿透了她的皮肤,于温暖光线中白的发光。
瞧瞧,天父之光也会赋予这样的人光辉吗?
真是瞎了眼。
宣雪想要抱住他,却被他扣住双手,他按着她背脊,压着她抵在墙面。他靠近她,听着她的呼吸声,又察觉到自己的靠近阻碍了阳光为她洗礼,他退开,看着她脸上的阳光,看着她被阳光刺的闭住眼睛。
“陆钦——”
“中意吗?”男人声音低沉醇厚,如一杯酒,烈,暗藏狠意。“阳光好温暖,中不中意啊?”
黑暗待久了,阳光非但不温暖,反而更灼人,灼的好像要将他毁灭。
宣雪眼底一片惊惶不安,挣扎了起来。从小到大,她见过陆钦南无数张面孔,没见过他这样,明明是很温柔的在问她问题,她却错觉自己坠入冰窖。
阳光下,他的脸,很清晰,连他眼中狠戾也一览无遗。阳光,除了人心,什么都可以看透。
“宣雪,我不希望我的计划出现任何意外失误,尤其是失败,明不明白?”他松了手,大发慈悲,笑笑地拍拍她脸颊,“现在,马上回去。”
宣雪看见他笑了,先前惊惶不安压在心底,她抱住他腰,“你的计划,难道不可以容忍我?”
“任何人都不可以。”
女人不甘心,“任何人?”
他拉开她的手,“马上回去,我不希望到时候汀爷找我麻烦,”说着,他转身,温柔收敛自如,他抚着宣雪的脸,“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你随意。”
宣文汀需要他的存在,但同时也要提防他的存在。要他生还是要他死,选择太难,没了他,壹和想要钱生钱没可能——经济大权他一手握住,要他死,需要一个更好的理由才算值得。
现今这个世道,赚钱比打打杀杀更重要。何况,自84年中英联合声明之后,钱这个东西愈发的重要。
他走到客厅,拉开门帘。越过层层薄薄的阳光,他看到钟霓站在街边,仰着脑袋看一棵树,不知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她爬上去,茂盛的树叶将她遮住,只能隐约看到她的白色球鞋。
宣雪穿上外套,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无非是建筑大楼以及路边一排排的树、人车。她贴上他后背,耳朵蹭着他的后背,想听听能不能听到什么,什么都没有,他的心跳声离她很远,很远。
他侧过身躲开,她靠空了。
他无视身后的人,在眼前一片绿色中,他看到钟霓抓住树枝,伸手要去够什么,看似好危险,他侧过身,不去看那危险的事物。
他坐在客厅,静静的,看着空白的墙面。
宣雪心沉了沉,她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他极其安静的下一秒,便是狂风暴雨。他脾气好坏,这半年已为“警察”这个身份学会克制。
宣雪拿过自己的外套和皮包离开。
他眼睫动了动。
墙面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好一会儿后,他起身再次去阳台。钟霓抱着一只猫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一瞬,只是这一瞬——
跳下来的时候,棕色的长发往上扬起,侧脸线条清晰明亮,连带她笑容也是。
她抱着怀里的猫,摸了摸。
他揉了揉眼睛,用力掐住鼻梁。拿过桌上的钥匙,出了门,脚步飞快下了楼,跑到那棵树下时,她已经走远,那只猫儿正躺在一个小男孩脚边,小男孩捏着石子在地上划动。
竟是鬼使神差地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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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回来的时候,姑妈去饭店检查,因此两人便没碰上面,钟霓还为此松了口气。现在,她刚进门,姑妈从车库出来,两人撞上面,谁也没开口讲话。
钟嘉苇看了钟霓一眼,换鞋进客厅,吩咐菲佣晚餐多准备九节虾,她晚上要亲自下厨。九节虾是钟霓爱吃的食物之一。菲佣阿姨会做是会做,但到底不如姑妈。
钟霓站在客厅,看见菲佣阿姨在跟她使眼色,她皱了皱鼻子,也跟她使眼色。菲佣阿姨冲她指了指手,又指了指姑妈的背影,小声讲太太好担心你,早上都没心思食饭。
姑妈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钟霓走到她身后,“姑妈,对唔住啦。”
姑妈没反应。
钟霓回头看菲佣阿姨,菲佣阿姨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姑妈,我会去参加Party。”她看着天花板懒懒地说。
姑妈终于回头看她,“我可没勉强你喔。”
钟霓听到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气消了,放松地往沙发上一躺,脑袋枕在姑妈腿上。姑妈笑骂她这么大了还撒娇。她没讲话,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姑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跟我嬲[niǎo],好不好?”(嬲: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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