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很小,桌子上堆满了杂物,墙壁上的漆片也没了一半,走廊上皆是纸团和烟头,楼梯的扶手也是东倒西歪。
除此之外,一股刺鼻的气味熏得眼眶发湿,还好白明戴着口罩,不然一定会被这味道呛得咳嗽,旁边的周良就是最好的说明。
周良使劲用手扇着鼻子前的空气,表情狰狞,大咳几声,尽管他已经来过很多次,可还是对这里感到嫌弃。
咳嗽声惊起前台后在摇椅上躺着的人,还未见人,先闻其声,“住店吗?”
“是我。”周良走到前台,严肃道。
摇椅吱呀作响,缓缓站起来一人,白明这才看到了此人。
那人身材消瘦,皮包骨头,扶着前台缓缓站起,耷拉着眼皮,本是一副不屑的样子,瞧见周良后立马端正态度。
他又瞥了眼白明,将其上下打量一番,道:“周、周队,您、您怎么又来了?这位是……”
“我有段时间没来了吧……”周良双臂环抱,朝着走廊一望,没有想要介绍白明的意思,“还是关于秦薇的事,来找你问点话。”
白明见过他的照片,因此也能认出,他就是这家宾馆的所有者,也是秦薇生前的老板,丁飞。
丁飞看着有将近四十岁,却对比他小十岁的周良一口一个您地喊着。
“屋里谈,屋里谈。”丁飞毕恭毕敬地弯着腰,一条胳膊往走廊一伸,他将摇椅连忙收起,生怕挡了周良的路,这畏首畏尾的样子,好似老鼠见了猫。
最靠近前台的,是一间极小的屋子,除了桌椅外也没了其他的设施,周良顺势而坐,待到所有人进屋之后,他用脚将门一踹,这屋子便封闭住了。
还没开口问话,丁飞先道:“周队,我真的没什么要说的了,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和秦薇真的没什么关系,她就是我的一个前台员工,五年前失踪后就下落不明,我以为她是回了阳京市东峰县的老家,谁知她竟然被人谋害了,尸体还藏在空调的通风口,这些信息我给您说了不下三遍了,其他的我是真的不清楚了。”
“我没问你这些……”周良依旧扇着乌烟瘴气,他的余光扫了眼白明,“你认识他吗?”
这含糊不清的表达让白明和丁飞都是一愣,若不是丁飞先开口,白明还以为这话是在问自己。
丁飞顺着他的示意往旁边看去,这么一问,他的确感觉眼前的人长得有些熟悉,但他毕竟在秦薇遇害后亲自做了前台,来来往往见了那么多人,若有对谁熟悉也是自然的,他没有起疑心,只是按实说道:“不认识啊。”
周良又斜眼看向白明,阴阳怪气道:“法官大人,能请您把口罩摘了吗?”
“法官?”丁飞一愣,他以为这一直没有说话的人也是名警察,或许还是公安分局的刑警,也就是周良的手下。
白明依旧没有回应,他默默地用双手撑起口罩两边,将其缓缓从脸上拿下,礼貌一笑,道:“你好。”
也是这么一个瞬间,丁飞的表情逐渐夸张,他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
白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对此感到困惑不已,“我们认识吗?”
丁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人,大脑一时间如短路一般,牙齿都在上下颤抖,他几乎都要把「认识」二字脱口而出时,突然怔住了。
他转念一想,白明的问法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并未被认出,便压住心中的痒意,回道:“不、不认识,怎么可能会认识呢?”
然而他从头到尾的微表情都被周良看在了眼里,周良满意一笑,对丁飞道:“看来你认识他,或者说你眼熟他,那秦薇也认识他吗?”
白明瞬间明白,周良还是在怀疑自己,他此番带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与丁飞对峙,若是丁飞说认识,那周良便更有理由怀疑是自己杀害了秦薇。
这让他很是无语。
“我都不认识,秦薇肯定更不可能认识了。”丁飞干笑两声,企图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
白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与其继续浪费时间在这无用的推论上,他倒是有更加值得探讨的话题。
想起父母二人初来江州那日,他无意中瞧见丁飞与袁率有过接触,便好奇道:“那你认识富茂集团的董事长徐腾吗?”
丁飞摇头,“不认识。”
白明浅浅笑着,追问道:“那徐腾的秘书,袁率呢?”
“也、也不认识。”丁飞极快应道。
白明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打开当时拍下的照片,问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良将头凑近,也看了过去,这照片由于拍摄距离较远,画质很是模糊,甚至还有重影,照片里袁率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而丁飞只是站在一旁,点头哈腰。
丁飞像个木头似的,直直地杵在椅子上,他为自己刚才说谎而感到分外紧张,极速解释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时袁率来说希望我这宾馆可以搬到别的地方,这样他们就能在这里盖新楼,人家公司规模那么大,我怎么敢得罪呢?但我这地方是祖辈留下来的,不能卖,所以我就回绝了。”
他边说边笑,字里行间都是一眼就能窥探出的心慌意乱。
这话虽是天衣无缝,却没有一人相信,不过值得肯定的是,丁飞随机应变的能力令二人很是佩服,这也是最棘手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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