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后退一步,举着卷子怯怯道:“爸爸妈妈,算术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我考了98分,是班里的第一名。”
“快回屋!锁上门!不许出来!”
母亲一声嘶吼,震得他身子猛地一颤。
他没有理解母亲的话,这和他期待的反应大相径庭。
说时迟那时快,父亲一把推开母亲的双手,向着白明大步行来,他停在白明的面前,高大的身体几乎紧紧贴上。
白明吓得双腿发软,但他没有退缩,双手捧起折好的试卷,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父亲不苟言笑,立刻夺过那张破纸,看都不看一眼,揉成一团后,随意扔在了院内。
白明怔住了,他看着纸团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后,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最终静立于杂草之中。
那是他这些日子的成就,是他认为可以证明自己的勋章,他将其视若珍宝,爱不释手,可试卷在父亲眼里,不过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他大惊失色,刚要转身去捡,却被父亲像是扛木头似的搂在半空,他刚准备摆脱父亲的束缚,只听父亲恶狠狠地吼道:“别乱动!”
他立刻安静下来,但理智的声音在颅内依旧不停回荡:父亲是要去卖到自己。
难道父亲没有听见自己说过的话吗?
白明手足无措,慌乱喊道:“爸爸,我不笨,我考了第一名,我学习很努力的,我以后会考上大学,你、你不要卖掉我。”
他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可父亲只是一脸冷漠,视若罔闻,似乎对此话题不感兴趣,向着大门动身走去。
他这才意识到,笨这个理由就是一个幌子,不管自己聪明与否,父亲都早已决意卖掉自己了。
不安的情绪立刻充溢全身,他不再继续温顺下去,使劲摇晃着身体,以最大的力气试图脱离桎梏,他的双手双脚一并用力,可不论他怎么挣扎,他都拿父亲毫无办法。
父亲抓得很牢,一步步向铺子走去,眼看着大门越来越近,白明心中焦躁不安,他高声喊着,奋力锤打着父亲,泪水涌出眼眶,无助的恐惧在心理上给了他双倍打击。
突然一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腿,使得父亲的步伐被迫停止。
趁着父亲回头,白明猛地一缩,顺着双腿被握住的力量摔在地上,逃出生天,只见母亲蹲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紧抱着自己的下肢,以此拖住父亲的脚步。
母亲连忙站起,将孩子护在身后。
白明死抓着母亲的衣服,他能感受到母亲也和自己一样,全身都在颤抖。
父亲转过身,朝着二人走近。
白明的步伐随着母亲一并退后,心跳快得像是脱缰的野马,父亲的眼神愈加愤怒,他眉头紧皱,双手握拳,步步紧逼。
“婊/子!”父亲两步冲近,一巴掌将母亲扇坐在地。
母亲捂着侧脸,即使她坐在地上,手臂依旧推着白明远离,她抬起头,看着丈夫居高临下的姿态,泪水不断滑落,“白涛,咱们之间打骂是咱们的事,你不要迁怒到明儿身上,明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非要将他卖掉,他是你的亲骨血,你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
白明没有抛下母亲,反而搂住母亲的手臂,泪眼朦胧,顺着脸颊颗颗滴落。
“我说过很多遍了,他就是个烧钱的玩意儿,他吃喝穿戴做什么不要钱?你告诉我,他现在能有什么用?他能替我还债?还是能替你挣钱?他的学费、书本费那么贵,你交得起吗?”
父亲的声音震耳欲聋,每一声的呐喊都吓得白明浑身颤抖。
“我、我能挣钱,我可以跟着小胖他们去卖花,我还可以帮别人家的墙刷白漆,我也能去路上捡塑料瓶子,我不上学了,我不上学了。”
白明一个劲儿地摇着头,颤声央求道,为了留在这里,他什么也愿意去做,哪怕放弃学业的梦想,他也在所不惜。
父亲漠然置之,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使用暴力,他冲上前,乍然薅住白明的衣服,手臂环在儿子的脖子上,向外奋力拖拽。
窒息的痛感抵消了内心的紧张,白明双手扒着父亲的胳膊,两脚像是抽搐似的,发了疯地原地蹬腿,父亲力气很大,小臂紧顶在下颌骨,他喊不出,也哭不出,脸色逐渐由红转白,脑内一片昏沉,眼前几乎失去了色彩。
母亲顾不得脸颊的疼痛,再次站起身,抓住父亲的后背,对着他的肩膀狠咬一口。
父亲感到左肩一痛,惨叫一声,手臂条件反射地松开白明,转而去挠伤口,他侧头看向肩后略微渗血的牙印,怒不可遏,一脚将母亲踹在了地上。
白明怒咳几声,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弯下腰来,拼命地呼吸着,又一抬头,只见父亲再次临近,他顾不上肺部的胀痛,一溜烟儿地钻入主厅。
父亲在后紧追不舍,目露凶光,恨不得将他抓住暴打一顿。
白明跳入屋内,躲在四方木桌的后面,父亲从左侧绕过,他便向右逃去,父亲反之向右,他便向左,总之不论如何,他都与父亲向着相反的方向躲去。
就这样在方桌前绕了三个回合,父亲没了耐心,双手掀飞桌子,封死了左右两边路,巨大的影子将白明吞噬,他吓得浑身发抖,立刻蹲在地上,父亲刚要抬脚猛踹,母亲突然闯入屋内,用尽全身力气将父亲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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