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将冉冉丢在叶家老宅,便是想断了和过去的关系。他曾想过继续做常朔,可是女人的哭声萦绕,握过他的手掌不肯放过他。
之后他败了,人生中第一次投降,从他踏进那个小院子开始,事情就开始朝着自己无法预期的方向发展。
冉冉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大哥哥又把她放下。
男人不敢解释太多,生怕越来越近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可女孩的眼眸在波动,情急之下,他抿了抿唇,不自然的贴上了她的侧脸,蜻蜓点水一吻。
他还没亲过女生,而后唇又蹭到她耳边,接触的皮肤如同过电。
用极小的声音说:“等着,别动。”
常朔第一次如此温柔地亲吻她,线条清晰的薄唇形似远山,带着温暖的潮湿。
是真的,她掐着自己,有点疼,不是在做梦。
随后她乖乖坐下,看着大哥哥和很凶的哥哥一同消失,将头隐藏在腿间,用他留下的余温忽略夜色。
失去了时间的意识,小腿却漫上一股轻微的酥痒。像是羽毛在挠刮,而羽毛的边缘又带着锋利的尖。
“嘘”
叶闻筝捂住了冉冉的嘴,四处无目的打量,目光慌张颤抖。
不知名的虫子咬了女孩的小腿,她翻过冉冉的腿来看,血流如一道深色的藤蔓逐渐捆缚玉肌。
“呵。”
这时,空寂的只有呼啸的山林忽然多出一声冷哼,叶闻筝浑身血液都在顷刻间凝住。
手边是一道急坡,坡下突然有个黑影冒出头,仿佛从地底快速生长的幽灵,一点点变大,到最后一个完整的人形出现在两人面前。
“找到你了。”
声音她无比熟悉,几乎可以当作她之后几十年的噩梦。
女孩瞳孔疾缩,目中清泉凝结又四分五裂。
那道影子堪堪模糊,伴随着大脑一阵放空,她几乎快要恐惧到昏厥。
赵秋妍掏出手枪,指向她们,枪口在两人眉心间来回移动。
“你们,谁先死?”
庇佑着她的手臂同样纤细,坚强却也在颤抖。傻姑娘抬起头,看到白天那个阿姨站在她们对面。发丝凌乱,没有高贵典雅,赤红双目暴露她更多贪婪,犹如冲出地狱桎梏的恶鬼。
抓着石头的手指慢慢收缩,稚嫩指腹磨出腥甜。
这个女人下午还用枪指着她的肚子,和旁边的人说如果哥哥不来就要杀了她和宝宝。
樱唇紧抿,皓齿咬着一边用力。她突然起身撞向对面的人,双手抓着女人的肩膀,又狠狠咬上她的手臂。
“你这个疯子!”
赵秋妍压低声线怒吼着,掐住女孩肩膀将瘦弱身体狠狠甩开。
月光太淡,她匆忙查看自己伤口。
血流如注,被咬烂的皮肤青紫中透着灰白,只有一小部分还连着,已然是变作一块死肉。
恼羞成怒,她风光一生,何时这么狼狈过。
冉冉被她摔在地上,大小不一的碎石将手臂和小腿割的血迹斑斑。女孩低声呻吟,像只受伤的小奶猫,不断挣扎,身下的草叶捻出汁液,青草味顷刻间充盈鼻腔。
叶闻筝想要拉她起来,却被赵秋妍用力推到树上,撞击力量之大,绿叶簌簌而下。
她又冲过去掐住冉冉的脖子。女孩张着嘴艰难呼吸,逐渐充血的眼睛努力向后看,渴望在摇曳的树影中看到那人突然出现。
哥哥,哥哥
唇颤抖着喊不出声,目光堪堪散开。
尖利的女声震着姑娘的耳膜,她没看到大哥哥,意识逐渐模糊。眼前出现太多画面,混沌清晰不断交替,最后在一片光芒中幻灭。
下一秒身体飞出去,落在地上被石头沙土硌得生疼,然后又滚下山坡。
她护着自己的肚子,翻滚停止时意识还在,身上很痛,她眯着眼睛努力听周围的声音,嘴里的腥味催得她想呕,又没有呕吐的力气。
常朔扶着丛生的枝桠跑下山坡,寻遍周围才找到躺在树干上的小身体。
“冉冉?”
女孩的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睫。唇上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鲜血,他被那抹异样色彩惊了视线,强迫捏开她的唇,却没在里面看到什么伤口。
一刻不敢耽误,他抱起她往上走。上面出现一只手,他看了一眼握住借力上去。刚刚还只有他们的山上突然多出许多人,叶闻筝正趴在萧烈背上。
“我们走,回去治好你”
男人眸光失神,他一手托着女孩的身体,一手扶着她的后脑。贴着她失了血色的侧脸,干涸的唇颤抖轻语。
“对不起,醒醒”
常朔抱着女孩坐进后车厢,他半阖着眼睫,看上去有些疲惫。
“少爷,我们回家吗?”
常朔没回话,依旧低着头。如果不是他的手指还轻轻蹭着女孩的脸颊,司机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少爷?”
男人动作一顿,终于有了反应。
未几他又继续抚摸,“跟在他们后面走,他们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司机愣了一下,不明白常朔这是何意。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手下,他什么异议都不会有,跟在萧烈的车子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嗯好疼”
呢喃如刀锋,他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一颗心被割得伤痕累累。
“她”
喉头动了动,看着逐渐安分下来的小人儿,男人的胆子第一次小成这样,竟然连问问她如何都不敢。
还好医生在萧家多年,太懂这些人的心思。
“冉冉小姐没事了,孩子也没事。”
任谁都觉得,常朔对傻姑娘如此上心是因为她肚子里的血脉,毕竟当初她刚来萧家时的可怜模样都还记忆犹新。
医生在常朔前面调整输液管的速度,一边斜眼瞥着他,言辞连客气都算不上,便知道是仗了谁的势。
他没心情解释,只想哄着眼前的小姑娘再次安睡。
屋里的人来来往往了几遭,只有他好似这屋里本来就有的摆设,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半片天光,交叉的指背托着下颌,长睫轻动的频率与呼吸相同。
“妈妈,小杰”
男人呼吸滞了一瞬,猛地睁大了眼支起身子,凑近了听她的喃语。
女孩睁开眼睛,涣散的眸光还未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她梦到叫嚣着刺耳噪音的车子在面前晃过,接着身体飞上天空,无所依靠的感觉很慌张。倏然一变,面前俊秀的男人满目霜凝,蹙起的眉头是两道深邃沟壑。
他们近距离对视,常朔却一阵心慌。
她的目光如此淡漠,如同睨视着陌生人,也没有亲昵地靠过来叫他哥哥。
这不对。
然而不等他多想,美目流转一圈又阖上,过了不知多久再睁开便恢复了清透。
“大哥哥。”
乖巧如她,一手搂住他的手臂,纤纤玉指抚过的地方肌肉顷刻间紧缩。另只手抚摸着小肚子,“没人会伤害哥哥的宝宝了。”
常朔扯了扯唇,坚硬嘴角牵动不起面容。
即使是逃回来那天他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惧过。
若她不再是小傻子,是否还会无条件原谅他。
原谅并接受一个抛弃她甚至想杀掉她的人。
“哥哥,你怎么了?你又不高兴了吗?”
床对面的镜子照尽男人苍白俊颜,他只瞥了一眼,便能想象出剩余的狼狈。
“没,没有。”他捂住女孩的眼睛,汗水沾湿了她的眼皮。他出了太多汗,可这屋子并不热。
她张着檀口,睨着那抹水光莹润的粉,他失控地吻了上去。
“冉冉,你还喜欢我吗?”
两人的唇贴着,女孩的睫毛如两只被囚禁的蝶,在他掌心扇动翅膀。
他眼下是秀挺的小鼻梁,嘴边又漩出两个小涡。
“喜欢,冉冉喜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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