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没事了。”秦秦淮占据沙发至高地,帝王坐姿,满是自嘲。
就在之前,两人还摒弃了所谓的前嫌。他逼迫郑阿常承诺永远陪着他爱他毫无保留。他自己还信誓旦旦要替郑阿常解决这一切。
而现在,郑阿常就坐在他身旁。
凯文送羽生果弦回家了。虽然过程遭遇了一些反抗,但凯文最后成功弄晕羽生果弦,使其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并保证会等他直到醒来,好随时在语言上支援秦秦淮,在思想上瓦解郑阿常。
但秦秦淮,说实话,对羽生果弦跟郑阿常的友谊所能起到的作用深表怀疑甚至不抱希望。
“你去做什么了?”
秦秦淮对这个问句嗤之以鼻,“你不知道?”他相信不管以郑阿常还是Minerva的身份揣测,她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出结论。
“……”郑阿常十指交叉,“我应该说过你不能杀他。”
秦秦淮怒火立刻呲呲往外冒,“那就让他来杀我!”
“他没有说过杀你!”
“是吗?”秦秦淮禁不住冷笑,“他还没说你就信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秦秦淮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我是为了你……”
“你为了谁心里清楚!”秦秦淮一点儿都不相信郑阿常什么为了他。他只知道,自己捧在心上的人,对本该是仇人的李节愍情深意切。
他甚至开始怀疑郑阿常之前所讲故事的真实性。最可笑的是只要郑阿常说了,他居然就信了。
有损他前情场高手的名声。
“我问你,我和李节愍,你选一个。”秦秦淮强装平静。
郑阿常,“这种问题其实非常无聊。”
“我知道很无聊。”秦秦淮满是嘲讽,“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理智究竟把你掌控到什么地步。”
郑阿常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秦秦淮,是你的理智掌控了你。”
“我去你妈的!”秦秦淮终于忍不住暴起掀桌,“我理智?我理智?我理智去为了你干这些勾当。郑阿常,你不是没有良心,你连心都没有!”
“你说背叛了李节愍,可你看看现在以前做的一切,你背叛得认真一点好吗?”
“你根本就不恨他!郑阿常,”秦秦淮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你依旧对他忠心耿耿。”
郑阿常一句话也不说。
秦秦淮心头涌上委屈。他觉得一个男人最委屈最憋屈的时刻,也就是现在了。
看看,掏心掏肺对你爱的人好,你爱的人心里却还有一堆苟且,而且不是跟你。秦秦淮表示真是眼睛喂了狗。痛苦后悔,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扫干净。
然后他摔门睡了书房。
郑阿常拿回自己的手机,瘫倒在卧室的床上,发觉事情闹大了。
——郑阿常的本意的确是为了秦秦淮。虽然李节愍如今失势,但据她所知,隐居加拿大时,他并不是没有动作。否则也不会联系上A国和G国政府。
而且,有线人给她递送消息,A国政府已经半明确站在了李节愍的立场上。G国政府——很明显,如果不是支持,至少也是默许,不然李节愍根本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进入G国。
反观秦秦淮,他是个黑帮分子。即使他再厉害再有权势人脉再广——一旦公开与政府站在对立面上——也只有覆灭。
等着看秦秦淮笑话的人多到数不清。
……爱情真是让人愁。郑阿常翻了个身。
电视机叽里呱啦,羽生果弦接起电话,两股战战,觉得今日真是流年不利。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帮我盯着郑阿常。”秦秦淮声音阴冷。
“我记得你让我跟已婚少妇保持距离。”
“顺便套出李节愍的下落。”秦秦淮充耳不闻。
羽生果弦识趣闭脑,这位爷压根儿不在乎他说什么。
关键是盯着郑阿常还说得过去,毕竟凭郑阿常的聪慧,端看他赖着不走就能揣测个十之八九。但是套出李节愍?
郑阿常又跟Gaius扯上关系了?
“嗯。”秦秦淮肯定。
羽生果弦这才发觉他是行动上的巨人,已经祸从口出。
明显对面秦秦淮在压抑怒火。
“我觉得,郑阿常她不太可能告诉我。”羽生果弦委婉拒绝这一要求。
“你们不是朋友吗?”
“那她告诉你了吗?”羽生果弦转而问。
“……没有。”
“爱人都不告诉,朋友就比爱人信得过?”羽生果弦颤巍巍,惊觉自己发现了秦秦淮怒火发源地。
这不就是自家夫人有事儿瞒着自己,男人心里憋屈吗?
秦秦淮这种大佬,说不定还在心里诅咒磨刀扎小人,揣测郑阿常是不是跟李节愍有一腿呢。
他俩不会真的有一腿……
想岔了住脑!羽生果弦一巴掌贴上自己脑壳。
秦秦淮沉默好一会儿,而后磨牙,“你有事瞒着闫美人吗?”
“肯定有啊!”羽生果弦一拍大腿。这不明摆着呢嘛,看看那个黑匣子,闫美人从来没打开看过,充分说明了她对他的信任!
爱情,婚姻,就需要信任!
羽生果弦非常想抓住这一次机会对秦秦淮说教。
但他没有贼胆。
“你看着她,别让她乱跑。”秦秦淮放心不下挂念万分殷殷叮嘱。
“哎不是老哥——”羽生果弦挣扎,“我老婆会怀疑的我跟别人的已婚少妇凑对儿——”
秦秦淮已经挂了。
“……”
“看来他是真不担心爬墙啊……”羽生果弦喃喃。
凝视电视里新闻播报大陆与亭海关系和缓进行联合军演的消息,羽生果弦觉得全国人民无比幸福,唯独他被上帝抛弃。
秦秦淮走出别墅。伊莲已经在玛莎拉蒂旁等候。傍晚凉风有些冷,女人的卷发随风泛波。夕阳美得苍凉又寂寞,照在她的头发上,像火焰女神赫斯提亚。
可秦秦淮欣赏不来。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眼瞎耳聋的傻子。
“走吧。”
伊莲为他拉开车门,安安静静。
秦秦淮最后抬头向卧室方向看了一眼。伊莲在驾驶座踩下油门,玛莎拉蒂疾驰混入傍晚来往的车流,两个人都不曾回头。
秦秦淮的智商很高,远超郑阿常的那种高。
他明白有时候适度放手是喘息的机会,是苟延残喘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他更明白,放手只能适度,永远不会彻底。就像他现在离开,只是为了以后——归来。
十五天后。
“怎么回事?”郭敬几乎掀桌,“说好的军演,转眼就换成跟亭A联合?亭当局什么意思?吃完就走吗!”
郭敬愤怒得就像遭遇负心汉。
外交官焦头烂额,“消息已经放了,生气也没办法。现在必须想办法补救,否则势必引发舆论爆炸。”
“用你说!”郭敬回之以哼哼。
外交官还是无法习惯郭敬这种暴脾气,话一说完起身就走。
“当务之急是先压下这件事,商谈有没有转圜余地。”
“联台军演是你的想法。因为大张旗鼓的宣传,全国上下都知道了。现在倒好,出了这种事,还不是我们和公关部门收拾乱摊子?你还是想想怎么检讨吧。”
郭敬老将顿时感觉心血逆流血压上升,只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世躲过未来四面八方的围攻。
出了这种事,政敌必会借题发挥,支持他的人很可能因此引火上身。
人潮来往。
甜品店永远是少女情侣的心选。羽生果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郑阿常扯进来,街上的人看他俩的目光就像看闹脾气的狗男女。
天知道羽生果弦多想骂人。他一个清清白白已婚家居男,郑阿常一个不知清不清白的已婚元气少妇,偷偷摸摸在甜品店吃东西。
也不算偷偷摸摸,还是光明正大吧。
唯一收获就是逼问出了来龙去脉。
“要我说,你现在去A国不等于自投罗网吗?”羽生果弦挖了一口冰激凌蛋糕,口齿含混不清。
郑阿常愁眉苦脸喝酸奶,“可我只有回A国才有机会。在G国,我做什么都受限,没人帮我。”
她一向喜欢酸奶。甜品也喜欢,但现在实在没有胃口。
“……你男人?”
“秦秦淮不见了。”听羽生果弦问,郑阿常脸色更加难看,“怎么都找不到。”
啧啧。羽生果弦咋舌。
看看,爱情,岁月。把一个曾经无比英勇且智慧的女人变得小鸟依人,手足无措。郑阿常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现在因为联系不到秦秦淮,已经逐渐盲目到失去判断。
“你回A国能干什么?听说最近两国关系又返冰,你确定你这种人就去的了?去了还能回来?你当G国政府是傻子还是A国政府是智障?”
“都不是,”郑阿常无力倚在靠背,“我才是。”
“就是嘛,你要冷静。最近不要乱跑,以不变应万变。别忘了你还有一堆麻烦事儿呢。”
郑阿常挑眉,不置可否。
羽生果弦心觉郑阿常挑眉可真他妈苏,多少年没看见了。刚才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在A国两个人满腹心机算计人的时候。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继续,“而且你想想,A国现在肯定危机四伏,至少政府已经变卦,单方面撕毁了跟你的条约,否则他们为什么找上Gaius?”
郑阿常眼睛一眯,“秦秦淮跟你说了多少?”
“……我就那么一问,他就那么一说……”羽生果弦嗫喏。
郑阿常目光瞥到旁侧。
羽生果弦谆谆不倦,小心提醒,“我是想告诉你,你有没有想过A国这么做的原因?”
郑阿常呵笑,“看不惯我了呗。”
“可是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黑手党这些年安分了不少,远没有Gaius掌权时嚣张。他们为什么放弃你,要重新起用一个害他们劳心劳力的贼头子呢?”
郑阿常心说贼头子这个称呼真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问。
“你想过……有人背叛吗?”羽生果弦顿了顿,继续往下道,“旧的元老已经被撤换,新的都是你的心腹。但你远在天边,怎么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变化?”
“你还记不记得,你看中的人,有些就在白宫工作?”
郑阿常脑子转到飞起,开始按条件筛选。很快筛选结果出炉。
“怀疑安德鲁·布朗就直说。”郑阿常嗤笑。
安德鲁·布朗是最符合条件的人。他在国家档案与文件署工作,真实身份是老费的走狗。老费就是当年跟Gaius对着干,被她利用最后弄死还没人知道的纪律委员会成员之一。
按照羽生果弦的说法,一切兜兜转转真相大白,还真有可能是他。
但老天从前是站在郑阿常这一边的。
“说实话,李秀成,”郑阿常笑呵呵,让人听不出情绪,“你其实很聪明。”
羽生果弦一听到“李秀成”这三个字就僵硬。他没想到郑阿常能再叫出这个名字,秦秦淮就罢了,郑阿常也跟着起哄。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哦。
“那当然,像我这么优秀的人……”羽生果弦挺胸抬头打哈哈。
“但你不该跟我说这些,也不该怀疑布朗。”郑阿常接了下一句。
“什么意思?”
“布朗和你一样,都是我帮助过的人。我帮过的,应该不会背叛我。”郑阿常慢悠悠解释,将杯中酸奶一饮而尽。
羽生果弦冰冻了一瞬,即刻恢复正常,傻傻讪笑。
他一时紧张,漏过了郑阿常眼中的恶毒。
“我想找到李节愍。”郑阿常放下杯子。
“你又不去A国了?”
羽生果弦惊讶于女人的善变。
“没必要了,”郑阿常直直看着他,“我应该粗暴解决问题。”
羽生果弦不知所谓式点头。
……
算了。
郑阿常看他茫然,释怀一笑。她伸手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个U盘,递给羽生果弦,“秦秦淮不在,这是档案,你帮我保管一下。”
“你什么意思?”羽生果弦瞬间警惕起来,没有接,“什么档案?”
“一个关于Gaius的档案。”郑阿常顿了顿,“你不要打开,没有密码贸然打开,里面的一切会自动销毁。也不要担心,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
羽生果弦心中警铃大作,诚然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便的出现了。但幸哉依旧守住了表情,他拿过U盘立刻藏好,抱怨,“你也真信得过我!”
郑阿常笑了,虽然心中失望至极。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她并没有告诉过羽生果弦关于档案的事。而看到了这东西,他却如此平静。
但郑阿常依旧说,“我还能信谁呢?”
“你要做什么?”羽生果弦后知后觉。实际上无知无觉。
郑阿常轻叩着桌面,咚咚回响四散漂浮,回答,“挽大厦于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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