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捏着衣角,局促的点点头。
春燕说:“你怎么没去店里干活?”
小花说:“我……我昨天跟……你……说过……”
春燕振臂一挥:“昨天忙死了,昏了头,忘记已另准了其他两人的假。店里有规定,一次请假人数不能超过三人。而且,除了那两人,我们都不会做饭。你要再不在,我们吃什么?”
“还有,假期你不去做工,预备还账还到什么时候去?”
“别说老大生气,我都看不下去。”
“老大去收账了,别让他一会儿过来亲自请你啊,那有你好受的。”
“现在,你马上回店里去。我们中午饭还没吃呢。”
春燕霹雳巴拉说完了,等着小花回复。
小花还没有说话,邬云开口了,她笑眯眯的,很亲切的样子:“喔唷,小花欠你们钱是吧。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春燕耸耸肩。
邬云接着说下去:“你们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按理呢,是应该跟你们去店里做工。只是现在家里农活正忙,小花得在家里帮忙,走不开。家里可缺不了她。”
春燕也慢条斯理:“你不还有一个女儿吗?”
邬云摇摇头:“丹丹从小体弱多病,有哮喘,不能下地,最多能在家中做做饭。其别的指望不上她。”
“哦。”春燕仿佛理解了:“这样子啊。”
“嗯,这样子。“邬云笑的好和气。
可春燕下一句就让她笑不出来了:“那你把钱还了吧。”
邬云说:“小姑娘,你看见了,我们家做小本生意,还供两个孩子上学,哪里有钱呢。当然,她闯下的祸也不能不认,该还的还是得还。只是我们现在拿不出钱来。等这阵农活忙过了,再让她去你们店里打工慢慢还,你看行不行?”
她说得多么在情在理,又多么言辞恳切,可春燕是多厉害的姑娘,她斜着眼:“大婶儿,你欺负我非农业户口啊。农活忙完得到冬天,好几个月呢!等以后慢慢还,得还到什么时候去。你见过哪个债主有这么好的耐心和宽容心啊。总之呢,现在你要么掏钱,要么放人,大婶儿你选一个。我们店子里忙着呢,可没闲工夫在这里耗着磨嘴皮子。”
“哟,小姑娘嘴利的很啊。”
春燕一点不谦虚:“我不光嘴利,眼更利着呢。”她上上下下扫一眼邬云,然后又左右看看,指着油坊的那扇门,说:“你们家卖油是吧。如果你既不掏钱又不放人,那我就把你家油搬走,有多少我搬多少!哎,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来看,都不能说我半个不字!你信不信!要不要我嚷嚷几声,找几个父老乡亲来现场评评理呀。”
这个春燕,原来不止会说老娘二字。
二狗和发财,还有那个小妹站在身后不远处,一句话不说,好像事不关己,只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挽着衣袖。
他们最终成功将小花带走。
小花的爸爸田守山窝在油坊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小花走的时候,去跟他说了一声,他摆摆手,头都不抬一下。
小花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收拾收拾东西,背上一只包,就走出去门去。
春燕他们等在院子外,二狗爬上一颗果树,摘了果子往下扔。
春燕一边吃一边和一个路过的老婆婆嘻嘻打招呼。
小花对邬云说:“那……我走了。”
乌云狠狠瞪她一眼。
丹丹背对着门外,低声对小花交待:“你给我小心点说话。”
小花点点头:“……知道的。”
她低着头往外走,碰上村人来打油。
她让那人先过,然后听见她在身后问邬云:“外面那群小流氓从哪里来的?来做什么?”
邬云叹一口气:“谁知道。找丹丹?不,丹丹怎么会认识他们那种人呢。是,来找小花。哎。别提了,闯了祸。反正认识了这么一帮人,现在要跟人家去县里。劝都劝不听,她爸爸随她去,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打多少油?走,到屋里慢慢说。”
后面的那些小花再听不见,也无需再听。
流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也在树下捡果子吃。
一棵树上的果子被他们摘的差不多了,二狗光着胳膊,把背心脱下来,装了满满一兜,叫小花抱着,带回去给店里其他人吃。
小花上车之前,看见丹丹在院子里伸长脑袋张望。
她看见流氓了,似乎想走过来,却被邬云拉进屋里去了。
几辆车加足马力,一路风驰电擎。
春燕坐在流氓的车后,大声说话。
“我们打听过了。小结巴,原来是你继女啊。”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那个丹丹长的那么漂亮,你却那么丑!哈哈哈。”
“你亲妈呢?是死了,还是不要你了?”
“我猜,跟我妈一样,死了吧。”
小花原本一直没做声,这时突然迎着风大声道:“她没有死!”
“哦,那就是不要你了。”
小花又不说话了。
春燕哈哈哈笑起来:“你又丑又结巴,活该被你亲妈嫌弃。”
她这张嘴,真的很讨厌对不对?可是却比任何同情和怜悯更容易让人接受。而且这几句话之后,她没有问起小花其他任何事。也没有再提起小花家中的任何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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