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着,脑海中回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心脏猛地抽疼一下,苏蓉绣这才伸手掀开被褥,动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坐起身来。
内寝灯火全熄,只有外殿亮着一簇微弱的烛火光。
宁清衍就趴在那桌案上休息,眉头紧锁,表情看起来似乎睡的不□□稳,也有几分难受的模样。
苏蓉绣弯腰捡起他扔在一旁的外袍,小心替那人盖在身上。
动作很轻柔,但衣裳突然搭在身上时,宁清衍身子还是猛然一抖,他睁开眼,然后将头抬起。
四目相对,苏蓉绣看着又憔悴了几分。
“怎么起来了?”宁清衍扯过自己身上的外袍再给苏蓉绣紧紧裹在身上,看她还光着脚满地乱跑,又只好掐着人那腰身一把将她提起坐在桌案上,伸手摸摸额头确认没在发烧了,这才道,“还难受吗?本王给你叫大夫去。”
“九爷。”苏蓉绣拽着宁清衍的胳膊将人拉回来,她伸手紧紧再一把抱住对方的脖颈,鼻息内喷洒出炙热的呼吸来,只顾埋头在那颈窝内,然后轻声道了一句,“九爷,带我一起走吧。”
宁清衍一愣,突然这么被人抱住脖子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九爷,我没有家了,没有父母,也没有哥哥,大姐已经成婚,她不能拖家带口的养着我,我也不想嫁给九郎哥哥,您,能带我一起回去吗?”
“你.............................”
“带我走吧九爷,哪怕让我去您身边待着做一个扫地丫头,负责端茶递水伺候您都行,我真的不想留在姑苏,这里太可怕了,我害怕。”
“皇都,也许比姑苏更可怕。”
“可是皇都有九爷不是吗?有九爷在的话,九爷会保护我的。”
“皇都风云诡谲,权利斗争的可怕程度是姑苏的千百倍,去了那边,说话做事处处都得谨慎留心,稍有疏漏,或许这样的灭门惨案日日都会发生,那里并非是你的好去处。”
“蓉绣愿与九爷同生共死。”
此前邀她来是真心,而如今人真的要来,宁清衍却是突然怕了。
“本王,实在不知该不该带你走。”
“九爷,人活一世总得贪图些什么,如今蓉绣家破人亡,天底下除了九爷值得信任外,身边再也没有留下过半分念想,您若是不带我离开,就算留我在这处随便寻个男人,安安稳稳活够下半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顾得你一世周全,再也不用承受这般劫难。”
“蓉绣不想要这样的周全。”
“那若是日后悔了?”
“蓉绣此番跟随九爷,自当真心实意,至死不渝,绝不反悔。”
宁清衍伸手按住苏蓉绣的双肩,手指用力将人从自己怀中推出一些,他道,“本王知你并非娇柔无力的良善女子,但此番既是跟本王走了,你我便是同踏一条船,同生死,共荣辱的伙伴,他日本王一朝得势,许你富贵荣华,可若是一朝失势,或许拿万劫不复来也不能形容你我的下场。”
“到底不过一个死字,蓉绣不怕。”
“本王,没有把握自己一定会赢。”
“不论输赢。”苏蓉绣伸手握住宁清衍,她的掌心全是病体未愈而残留的冷汗,“蓉绣此生只认定九爷。”
宁清衍不说话,只低头看着那双握住自己的小手。
“不过离开之前,蓉绣还想再见见九郎哥哥,那日寻见二哥尸身,蓉绣出言不逊,该是同他再道个歉才可安心。”
宁清衍自然不会去拦,苏家父母下葬当日,苏蓉绣身着缟素,只回了自家陪大姐料理后事,大姐仍是哭的厉害,双目红肿似桃核一般,望着爹娘棺木放入墓穴中时更痛哭流涕,几度昏厥过去。
只剩沈霖口中那奇奇怪怪的苏蓉绣,面色平和的拿着长香,一块墓碑一块墓碑的做祭拜礼。
除了容貌稍有几分憔悴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霖站在苏家门外替宁清衍打着扇子道,“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情绪能这般收放自如的姑娘,前几天看着她家二哥的尸体受刺激成那般,今儿个再一瞧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宁清衍只冷漠应了一句道,“不然你要她如何?大哭大喊?自杀殉情?”
“哭两声儿总是该的。”
“你又知道人家没哭过?”
“九爷,你瞧人家大姐,这会儿还哭着呢。”
苏茗绣的确还伤心的厉害,带着两个妹妹在父母坟前悲痛欲绝,若是不对比还好,姐妹俩这么站在一处,苏蓉绣的冷静和漠然确实显得她整个人都格外的奇怪。
抬手拿绢儿将墓碑上的杂物撇去,最后苏蓉绣的脚步停在了苏暻綉的墓碑之前。
手中握着香,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来,苏蓉绣低头,她跪在那墓前道,“抱歉,二哥,长这么大,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或许你还活着,也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去做,但是我要走了,去皇都,我要亲手把那些伤害我们的家伙,一个一个全给揪出来。”
苏蓉绣将长香插入墓碑前的泥土内,再双手合十道,“二哥,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九爷其实人很好,虽然嘴损了些,但是这次一直在帮我们,我不知道该不该怪他,可这件事情虽是因他而起,但怎么说也与他无关,二哥,你以前一直教我为人当大度,明辨是非,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冤有头,债有主才对,希望这次做的事情不会伤害到九爷,你在天有灵的话,记得要保护好我们,如果实在顾不了这么多,那便顾着九爷吧,毕竟我,是生是死,并不重要,九爷是个好人,蓉绣希望他能一生平安顺遂,别像二哥这么倒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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