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少打这个心思了,哪跟哪儿呢,我又不认识人家,只是见过几次而已,别乱想了啊 。今天到了时间,就叫我爸带你去医院,听话嗷。”
“再说吧再说吧,反正你明天必须得到。”
“妈妈......”
还没说完,听筒里只剩嘟嘟嘟,韶伊无可奈何地笑了下。
门口传来铛铛铛的敲门声。她想了下,姚宁最近在忙新项目,莫琼在拍戏,别的很少有知道她家地址的。
难道是周青带法务来谈解约的事了?
她趿上拖鞋,跑出去开门。
拧开把手,推门,看见门外站着的裴观宴,关门。
砰。
一气呵成。
她看了眼手机,打算弄清楚他来这里的动机,才想起自己前两天就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裴观宴向后退了一步,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捏着份文件,搭在裤边。
恹恹盯着红漆的木门。
上面大概被贴过一些小广告,后来清理得不完全,还剩些白底斑驳。
木门再次被推开,他上前一小步,准备扶门进去,就见里面的女孩抬了抬下巴,“出去说。”
他有点好笑,“现在进门都不行了?”
韶伊没说话,趿着拖鞋往下走。
裴观宴看着那个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的背影,眼底微漾,只一瞬,又恢复清明。
韶伊家住在六楼,老式楼道散发阴暗潮湿的味道。
一步两步......拐弯,一步两步......
这步梯下不完似的。
耳边一直有什么东西嗒嗒响。
裴观宴听得心烦,看过去,就见她脚底下踩着一双老式的水晶材质拖鞋,一步步打在步梯上,响得很。
推开沉重的楼道门,韶伊回头看了眼跟自己隔了两步远的男人,踏出门,松开手,继续向前走。
咣当,上了绿漆的大铁门重重弹回,门框震颤不止。
裴观宴就差一小步推开门,愣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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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别的条件吗?”撂下笔,韶伊抬头问。
她刚才初看这份协议便很惊讶,无条件解约,很少有艺人能这样跟公司爽快地一拍两散。
屁股下面的石凳冰冰凉。
这是她住的小区里的亭子,跟别墅区没法比小区没有停车位,亭子周围围满汽车,仅剩的一点点绿植常年无人打理,枝杈野蛮生长,破败荒凉得很,平时除了玩闹的小孩子,很少有人过来。
风吹过来,撩起她额前细碎的头发,有些扑到眉睫前,她微微眯眼。
裴观宴注意到她今天似乎不太一样,身上穿着棉质的宽大睡裙,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很幼稚。
以前从来没见她这样过。
韶伊被他沉幽幽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才想起这回事。
以前她在他面前很少穿这么平价艳俗的东西,大多为了迎合他的喜好,穿些高定或者奢侈牌子。
但现在谁还伺候谁呢。
“那就谢谢你了,让大家都很体面。”她捡起其中一份协议,“没事就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还劳烦你走一趟。”
说完,见裴观宴不吭不声,她没打算多留,抬腿要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余光瞥见袖口小巧的袖扣,有点眼熟。
“把我拉黑了?”他蓦然开口。
“嗯。”她闷闷回答。
“你现在很像赌气的小孩。”
“是吗。”她反问,却不太在意的样子,连疑问语气都懒得用了。
他以为她的离开和解约,都是小孩子在赌气吗?
“韶伊,我不理解。”
他的声音很像深夜被覆满雪的松枝,清寒。
明明是个很会风流调笑的人。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她抱臂,没回头,望着远方。
一团红色就变成了一个小圆拱,周遭的云彩也是橘红的,凌霄花开成海似的。
脚步声在耳后响起,他绕到她身前,迫使她的视线中一定要有他似的。
她知道那张脸很好看,所以强迫自己视线下移。
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白衬衫解了两颗扣子,袖口处的扣子是两枚银质的镂空立方体,好像是去年她送给他的来着。
她摇摇头,不愿多想。
“你......选岑念,不选怀庆。”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脖颈处的劲瘦骨感叫人一眼就想起古希腊的贵族少年,充满爱.欲,冲动。她挪开视线。
“嗯。倒不如说我选了岑念,没选择你。”
“原因?”
“我觉得你不适合我。你看我现在,多自在,可在你眼里,我大概不怎么样。”
裴观宴显然以为这理由很敷衍,但没有继续追问。
韶伊说:“走了。你也回吧。”
轻轻柔柔的声音消散在夏季傍晚橙色的晚风中。
她说完,捏着协议,一步步走出去。
裙摆随着步幅飘荡。
清脆的嗒嗒声渐行渐远。
裴观宴早已转身,背对她离开的方向,冷冷看着亭中的石桌。
呼啦啦一阵风,桌上剩的协议被风掀开,一页页翻过去,最后整个被掀落在地上。
他突然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绿漆大门。
街道空荡荡,只剩烟紫云霞笼罩出的浅黄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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