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乔真是受够这种道德绑架了。
她感觉自己身体深处,有另一个她不熟悉的灵魂在叫嚣。
这个灵魂不似她熟悉的那一个,那样安静、忍耐、自我安慰,这个灵魂充满了血性甚至暴力。
她怒喝道:“为了我你们超生也要拼二胎?!你们拼二胎到底为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为了我你叫小姨来找我,叫我给她女儿介绍个跟予馨一样的工作?!别的父母生怕孩子吃苦,你们生怕我吃不到苦!”
沈兰芝一噎,眼泪顿住。
她想起前段时间跟妹妹吹牛,说自己大女儿现在多出息,工作又好,找的男朋友又厉害,这不,连予馨的工作都安排上了,又清闲又体面。
不想妹妹竟听进去了,没过几天就找她帮忙联系江予乔。
沈兰芝当时只顾着甩派头,真有了事情,又骑虎难下,只好缓兵之计先应下来,说是等女儿跟未来女婿有空了再说。
哪想到自己妹妹压根等不了,直接绕过她联系江予乔去了。
沈兰芝自知理亏,又抹不开面,默了两秒后,立马大叫:“怎么了?给你小姨做点事怎么你了?光顾着自己,不知道给父母长脸,白养你那么大!”
江予乔死死握拳,才没有冲上去动手。
那个不熟悉的灵魂在转瞬间壮大,瞬间占据了她整副身体。
她大步跨至沈兰芝面前,低吼道:“你怎么养我了?你花过心思吗?你花了多少钱?这几年我给你的钱够连本带利还你吗?”
沈兰芝目光开始闪烁,顿了顿,又带着不甘和不屈怒吼:“生总是我生的吧?!”
江予乔红着双眼,冷笑着看过沈兰芝和江东明,说:“是吗?你生孩子是为了什么?不是因为你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不会,又不肯去外面学着工作挣钱,只能靠给男人生孩子混口饭吃吗?你这种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人,要是不生孩子,你连活都活不下去!你是因为生了我才有了一条活路,而不是为了生我,才只能一辈子窝在这个老破小里面!”
沈兰芝瞪着她,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整个人开始颤抖。
江东明朝江予乔喊道:“有你这么对父母说话的吗?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江予乔尖锐道:“父母?你们也配?要不是我还算强硬,我早被你们敲骨吸髓半死不活了!你们哪是生孩子,你们就是想生个血包!垃圾!”
江东明怒目圆睁,一时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予乔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了种难以言喻的舒爽。她不再压制那个不熟悉的灵魂,任由自己释放着、攻击着,像只终于振动翅膀翱翔的幼鹰。
江东明将沈兰芝扶到沙发上,沈兰芝顺着气,一边又颤着双手从围裙兜里摸出手机。
江予乔一个不注意,她就已经拨通了时嘉琛的号码,气若游丝道:“你们小两口故意耍我们是吧?你做好人,予乔来做恶人,我们……”
江予乔猛地冲上去,一把夺过手机,反手摔到墙上。
手机四分五裂。
“你别演了!”她如恶魔附身,怒目尖叫着。
江东明与沈兰芝同时被震慑住,怔怔地望着她。不一会儿,沈兰芝靠在江东明肩上,拍着胸口大哭起来。
江予乔喘着粗气,从未在这套房子里体验过此刻这般的,从天灵盖到脚底的畅通和轻盈。
她知道,要是把现在的她录下来,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发疯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她难受了二十多年,终于在这一刻,灵魂找到了出口。
身体里的多巴胺不断地翻涌着,叫她整个人都开始战栗。可是,她脸上是笑着的,那种像疯子一样,诡异的笑。
江东明原本想如往常一样,摆出一副掌权者的姿态,给自己装腔作势一番。可他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居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江予乔后退两步,右手食指点点他们,警告道:“不要再来烦我,和我身边的人。”
她转身,甩甩头发,冷笑着走了出去。
大门一开,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江予馨蓦地倒抽一口冷气,瑟瑟看她一眼,自觉退到了一旁,连招呼都没敢打。
江予乔自然也没搭理她,冷淡的目光从她脸上快速扫过,便朝电梯走去了。
三面木板的轿厢内只有她一人,江予乔面无表情地盯着轿厢门上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整个人越抖越厉害,仿佛被人赤|身|裸|体地丢在了冰天雪地里。
她死死地抱紧自己,等电梯到了一楼,她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到了外面才发现天已经黑透,刚才的激动和刺激慢慢消失后,她感觉自己整个大脑都空了,茫然一片,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慌不择路地跑着,一直跑得远离了人群,远离了灯光,在一个大花坛后面蹲了下来。
她咬着自己的手指,视线逐渐被眼泪模糊,寒风吹得整张脸都发僵发麻。
身体里那个熟悉的灵魂重新壮大,江予乔开始自省,为什么刚才没有控制住脾气,刚才的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们会不会伤心,还是会因此在家里咒骂她……
她为什么没办法和家人处好关系,为什么遇到事情不能像江予馨那样跟父母撒个娇好好说话。
没过一会儿,她又想起时嘉琛,想起今晚跟他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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