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何人,应该就是寻常的读书人,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不在了。”
萧瑮又问:“你从哪儿寻来的这书?”
以宁心里一直把这件事情当做一段奇遇,见他这般问,有心跟他好好讲述一番,于是拖着凳子在他跟前坐下,说道:“我前年在老家的时候,我五哥带我出去玩儿,路过一个书摊,挺热闹的一条街,就这个书摊上没人光顾,我看那卖书的小生长得瘦瘦弱弱十分可怜,就走过去想买他的书,我走近一看呐,难怪他的书摊没人光顾,他卖的书都是皱巴巴的旧书,有的一看就是被水泡过,墨都化的认不出字来,看那材质字样也不像是古董,我就问他:‘这位小先生,你摊子上的书这样旧了,如何能卖得出去?’你猜他回我什么?”
以宁回头问萧瑮话,萧瑮正目不转睛地看她神采飞扬的说这段往事,一时语塞,沉吟道:“他,他说了什么?”
以宁继续说:“他说呀:‘我不是在卖书,我是要帮这些书的主人找个知己。’原来这些书并不是他的,我便继续问他书主人是什么人。那位小先生对我说:‘去年我在这里摆摊卖枣,有位老先生赶着车,刚巧从我这里路过的时候,从车上掉下一筐子书来,我冲出去帮他捡起来,他就要把书都送给我,可我并不识字,老先生见我在这做生意,就托我把这书篓子放在一旁,要是遇上愿意买的人就卖了,或是送了,我就把书篓放在一旁与枣同卖,我的枣都卖光了,书也没卖出去。眼下农闲,我干脆每天过来,专心摆这书摊子,想帮老先生找到一位知己。’我一听就去认真翻了那书,先不说文章如何,你看这字,写得相当俊秀啊,我看着喜欢,就全部买下了,修修补补,一共整理出了十七本,闲来看看,真是有意思得很。你看这……”
以宁低头想给萧瑮指书中有趣的地方,却发现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见他没有反应,看来的确是睡着了,以宁起身走到床边,拿了毯子过来给萧瑮盖上,看到窗户开着,怕他吹风受凉,就俯身轻轻将支起的窗户放下,其实萧瑮还没有睡沉,朦朦胧胧之间知道以宁俯在自己身上,他眯着眼睛能看到她的侧脸,小巧精致的鼻子,嘴唇微咬,耳朵上没有坠子,头发散着垂下来,玉色的衫子上绣着竹叶,她一只手撑着窗沿,一只手关窗户,细嗅之下,身上有一股似苦微甜的淡香,有点像是甘草的味道,不是说不吃药了嘛,怎么身上还是药香呢,醒来之后问一问才好。想着想着,萧瑮就睡着了,以宁走出卧房,端着次间桌上的糕点盘子出去,轻轻关上门。不出所料,方佺就站在门口,看到以宁出来,立马俯身行礼,以宁小声对方佺说:“王爷睡下了,不如方大人也去隔壁耳房休息一会儿吧。”
方佺道:“谢过夫人,卑职不敢。”
以宁本来不想劝他,可是看到他眼睛熬得通红又心生不忍:“这会儿当真有什么事情要你做,也得你有精神啊,王爷我守着,你放心去休息吧,他一醒我就叫你。雪海,你带方大人去耳房,”以宁一边跟雪海讲话,一边把手里的糕点盘子递过去,“服侍方大人吃点东西。”
雪海接过盘子答道:“是。”
方佺见推辞不下,就跟着雪海往耳房去了。
雪海引路:“方大人这边请。”
“有劳姑娘带路。”
雪海领方佺进了左边耳房,碧荷上了茶,摆了几样瓜果点心就出去了,雪海一面帮方佺斟茶一面讲道:“我们丫鬟值夜都是睡在右边房里的,这一间还没有人来休息过,床褥摆件儿都是新的,方大人尽管放心使用。”雪海说完出去,方佺一人坐在屋内,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这间屋子不大,左手是床右手是榻,中间香案上摆着一座白瓷三足博山香炉,两边摆着时鲜瓜果,墙上挂着稚子春睡图,床边立着一架竹编插屏,榻边是如意百宝架,整间屋子小巧精致,看着很是舒服,他喝了茶又吃了几口点心,吃完就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天色渐晚,以宁将外屋的灯点上,坐在灯下一边缝衣服一边等萧瑮醒过来,她手上缝的这件府绸的寝衣,本来是母亲嘱咐要给王爷做的,不过眼下天歌比较缺衣物,所以她就改小了,紧着先给天歌做,反正王爷也不差这一两件。
缝了许久,她觉得腰背怪酸的,直起身来活动活动,抬头看见萧瑮倚在门边抱手看着自己,以宁微微一惊,见他睡眼惺忪,头发也有点乱了,笑着问道:“饿不饿?”
萧瑮点点头,以宁放下手上的针线,起身走到门口叫青烟去厨房传饭,转身回屋来,把屋里的几盏灯都点亮了,见萧瑮还站在那儿,便说:“过来坐啊,稍微再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以宁先开口道:“我有两件事情要和您说。”
“嗯,你说。”萧瑮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静静等她的下文。
以宁道:“我有个姐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她在京里只认识我一个,往后时常要与我走动的,她从家里出来,给我带了许多东西,自己什么也没带,我少不得要给她置办,只是她日常在外行走都是男子装扮,我给她做的衣裳都是男装,我怕你误会,所以知会你一声。”
萧瑮抬眼,想了一想,微微点头道:“刚刚你手上那件寝衣也是给她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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