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的父母官,并非是谁想当便能当的;这夏大人来头有些复杂,他一来并非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大臣,二来亦不是张太后一脉的权臣……
说起来,应该算是先皇的心腹。今上登基掌权之后,同张太后明争暗斗,朝堂看上去和谐无比,却是暗流涌动。这京兆府尹一职,像是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的……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又被人灰头土脸的踹下去了。
这大梁的臣子虽然多,但也经不住这么耗啊,后来双方便形成了默契,让中庸的夏大人捡了这个天漏,做了京兆府尹。
“我的腿上有伤”,沈观澜面色青紫的说道,“我在盛景楼附近,找不到赵兰汀,准备回去的时候,被人用石头击中了腿……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一直坐着,见到阿羡来了,也不起身。”
“当真没有想到,沈某一个捣腾草药的,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脸面,叫人给惦记上了。”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种事事被对方算在了前头的感觉,当真是十分的不美妙。
她想着,摇了摇头,还是要按照先前她的想法来,不能跟着沈观澜还有赵兰汀这边走,而应该抛开这些,去找到真正的凶手。
“如果别人拿了你的这些药方子,能够配出一模一样的毒药来么?”池时问道。
有的药师炼制手法很特殊,是以一般的人,便是有方子在手,也做不出来。
沈观澜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虽然这里头有一两味药不那么常见,但是有心去寻,也不难寻到。熬好之后,我通常都搓成丸子。”
池时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旁人说话都谦虚,你这个人倒是好,爱说大实话,你可不是远不如我,脸大脑袋小的,被人当猪肉卖了,自己个还掏钱买一斤。”
“一个大毒师,就这么容易的被人偷了药方子。也得亏某些人脑袋不好,对付你这种傻子,用得着废这么大功夫,吃力不讨好么?他只要啥事都不做,跟在你屁股后头偷方子就好了。”
“就你那个小楼,平日里有几个人可以进出?”
沈观澜一愣,摆了摆手,“你怀疑是我身边人偷的?那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十分老实的人。我的月例银子给得很丰厚,还给他们家人都看过病的。”
“傻子就不必断案了,说有哪几个人便是。”池时听着,颇为不耐起来。
“牵机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小厮,平日里我的衣食住行,都是他打理的;断肠是我拜师学艺之后,师父给我的药童,我不擅长熬药,经常熬熬就糊了……我做药的琐事,都是断肠干的。”
“断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了楚王府之后,又找了两个通药理的药童。一个叫做乌头,一个叫钩吻。乌头擅长炮制药材,钩吻以前跟着郎中学过医理,擅长针灸。”
“因为小楼里有很多毒药,一般楚王府的人都不会靠近,只有我们五个人住在那里。哦,不对,还有一个鹤婆子,给我洗衣烧饭。鹤婆子是我从沈家带过来的,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她便是我屋子里的老人。”
池时点了点头,看了那夏大人一眼。
夏大人给了门口的捕头一个眼神,那捕头立马出发,去提这几人过来了。
“我看你戴这银手镯,平日里你的药都是做成丸药么?这种毒你做了几颗?如今可还在?”池时又问道。
沈观澜这下子也顾不得耍性子了,“我做了五颗药丸,因为没有解药,便装进瓶子里,封存了起来。平时试药,都是当时搓药丸子当时吃,没有留存。”
池时深深地看了沈观澜一眼,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她一出来,苏仵作便迎了上来,“要去验尸么?我仔细验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你可以再看看。”
“我确定他们都是被沈观澜做出来的那种毒药毒死的。第一具尸体已经溃烂了,后头两具,我做了处理,还是好的。你可有什么头绪?”
池时摇了摇头,“没有。”
她说着,随着苏仵作走进了京兆府的验尸房,直接朝着中间那个小小的尸体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莫约五六岁的女童,因为已经死去多日了,被一块白布盖着,周身散发出难闻的奇怪味道。池时却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定定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苏仵作好奇的问道,“这里有三具尸体,你为何要先选择她?”
“我进门的时候,沈观澜砸拿药丸子当珠子打。你看那药丸子的大小,再看他的银镯子就知晓。他这个人,把搓药丸子当搓汤圆使呢。这么大一颗,小孩子吃不下去。”
苏仵作摇了摇头,“凶手可以直接给她吃汤药,或者把药化进点心里,再给她吃。”
“不对。凶手若是沈观澜,他这个人是什么性子,你也瞧见了。他给兔子,羊服药也可以用汤药,灌起来更加容易。可是他硬是要搓成丸子,你可知晓为何?”
“因为丸子方便储存,他要配置解药,就必须控制药量。汤药同药丸子的毒量不好直接对比,你拿汤药试出来的解药,不一定就能够恰好解药丸子的毒。”
“那药见血封喉,一点儿差错,便要了命。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像是沈观澜在拿人试药,如果凶手是他,那他一定会给孩子服用药丸。”
“如果凶手不是他,是有人陷害他。那人考虑得面面俱到,就连我临时起意,打伤了贼人的脚,他都能够立马的给沈观澜打出同样的伤来。不会在这个上面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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