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面的老汉熄了炉子火,朝着一旁用来搬东西的板车看了过去,笑呵呵的道,“没事,明儿个我喜,你累了一天了,快过来坐下,我给你留了汤圆。那红泥巴你别嫌弃,还是个好东西。”
“是达官贵人用来种茶树的,咱们京城这里还没有呢,都是从旁的地方运来的,咱们的车子沾上了啊,那是沾了财气,沾了贵气!”
那老妇人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在离池时同周羡最远的一个小桌子边坐了下来,“就你会说。我吃什么汤圆,里头都是黑芝麻糖儿馅的,卖掉还能多赚几文。”
“汤圆吃了会腻,这么大一碗,我吃了该不克化了,咱们一块儿吃。”
老头子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含糊的坐了下来,拿起汤勺舀了一颗,递到了妻子的嘴边,“你先吃一颗,我再吃。”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飞快的将舀起的汤圆喂到了自己的嘴中,池时从钱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银元宝,放在了碗边,拽了拽周羡的衣袖,两人快速的离开了。
街上空荡荡的,除了打更的更夫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了。池时提着手中的小鱼灯,对着周羡挥了挥手。
周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鱼灯,又看了看池时的,亦是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正月十五的灯火还亮着,池时打了个呵欠,放缓了脚步,身形一晃,转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几乎是进去的一瞬间,她便被人团团的围住了。
池时瞧着,揉了揉眼睛,抬手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八!就这?未免太过小瞧于我了!”
那正对着她的黑衣人,刀光一闪,朝着她冲了过来,其他七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了,一共八把刀,齐刷刷的朝着池时劈将过来。
池时站着,直到那刀光到了眼前,方才动了。
她朝前猛的一冲,一掌撞在了领头的黑衣人胸膛之上,那人高高得举着刀,只觉得万斤铁锤直击自己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猛地摔在了地上,他身子一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其他七人劈了个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瞧见池时不知道何时,补了头领的位置,对着他们挑衅的招了招手。
这一会,池时没有等他们再动,直接一个猛虎下山,冲了过去……
“小心火烛……”更夫的呼喊声,渐渐越来越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从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走出了一个人,她身形单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养在富贵窝里的小白脸公子哥儿。
她走出来了几步,身后还牵着一根长长的绳子。在那绳子后头,放着两叠人,每一叠有四个,码得整整齐齐的,像是农家最勤快的汉子,码出的柴火垛。
池时又打了个呵欠,掏出火折子将小鱼灯点燃了,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拖着人垛子,认准了一个方向,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大人,时代变了”,池时喃喃自语道,“难怪阿爹不肯来京城了,被这样一群酒囊饭袋,打到险些丢了一条命,简直是太羞耻了!”
第二三五章 夜闯高门
万家灯火寂灭,上元节的一日,便结束了。
陈家的门房打了个呵欠,和着衣衫往榻上躺去,这起子功夫,不会再有人登门了。明日乃是十六,陛下开笔,早朝恢复。
家中各房的老爷同公子们,上朝的上朝,去衙门的去衙门……东方天不亮,他便要醒了,那会儿紫气东来,打开门迎接新一日的祥瑞之气,乃是陈家多年的老传统了。
门房想着,揉了揉眼睛,刚欲沉沉睡去,就听见了拍门的声音。
“砰砰,砰砰!”又是两声,他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灯笼,朝着门口走去,“这么晚了,谁啊!”
他说着,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儿,透过那缝隙一看,只见门前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他的手中提着一盏胖乎乎的小鱼灯,肩膀上还扯着一根绳子。
“送礼!”少年的声音清脆无比。
门房提着灯笼照了照,顺着那绳子看了过去,一下子睡意全无,只见那绳子的尽头,拴着几个直挺挺地人,他们被叠在了一起,像是一堆草包一样,一动也不动……
门房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上。
陈家乃是豪门大族,过年来送年礼的人,不知凡凡,可他还是头一回瞧见,一送送来两叠具疑似“尸体”的。
他想着,艰难的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里头跑去。
池时摇了摇头,将绳子砍断,把其中的四个人,拴在了门房边的大柱子上,拽着其他四人,朝着屋子里头走去,她每走一段路,就像是踩着了墓底的机关一般,一盏盏的灯亮起。
没有走出去多远,陈家起身的人便迎了上来。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他的头发花白,太阳穴微凸起,双目闪着精光,因为起来得急,只穿了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大皮披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竖子尔敢?来人啊!此子残暴,连杀八人,竟然还敢招摇过世,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别说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仵作,便你就是周羡,我大梁律法也必诛之!”
池时将手中的绳子一松,仰头看向了屋顶,“周羡,他要诛你!”
老者脸色一变,朝着屋顶看去,周羡无奈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从屋顶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池九你也太急了些,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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