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知晓,白林又岂会不知晓?他不但不会来接,甚至还在家中痛骂,恨不得春棠早日去死。这样他还是清清白白的小郎君,能够再娶门当户对的妻子。”
“你笑张清明道貌岸然,内里藏奸,装作对赵慧一往情深,其实背地里同丫鬟有首尾。”
“白林不是也一样么?对赵慧一往情深,同春棠有首尾。都是两坨粪便,怎么在你嘴里,还分出了个高下来?”
“你只能恨,你若是不恨他们入骨,因为你只要冷静下来,就会知晓,春棠在别人眼中,在你所谓的世家大仆的眼中,不但不委屈……而且,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谁让她变成了笑话?”
婆子再也笑不出声,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整个人好似突然之间灰败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先前的她,还会怒,还会笑。可到了现在,整个人身上,都是一股子绝望气息,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仆妇,若是泛泛之辈,又怎么会成为赵慧身边的掌事妈妈?这些事情,她见得多了,爬床的妖精们,那是要被主母打死的;偷吃的公子哥儿,在外头人五人六的,但说到底,都是些没有担当的酒囊饭袋。
她如何不明白,她比谁都明白。
只是春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小心的希翼着,希翼着她是不同的,她遇到的人,是不同的。
可是池时说得没有错,春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她也好,她的复仇也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
“白林是个文弱公子,他没有用过锤子。那日是我先将王六的四肢给打断了,他疼得昏死了过去,白林方才拿铜钉,钉进王六脑袋的。”
“人都不会动了,他还钉不准,一下子没有弄好,铜钉钉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到现在都有一个疤痕。”
“他那根铜钉,还有九个铜环,是咋福恒银楼里打的。他是那里的常客,因为赵慧喜欢那里的首饰。白林有一个相熟的师傅,人称赵三锤。”
“张清明便是在福恒银楼,选中了方茹那个小姑娘。铜环没有了铜钉,很容易就弄丢了,张清明就搞丢了第六环,我找赵三锤,重新打了一个。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肯定,这一套东西,本来就是赵三锤打的。”
“虽然厉害的工匠,要仿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很容易。可是我见过的首饰还有好东西多了去了,出自一个人手,便是一个人手,那是能够看出来的。”
“我该说的,全都说了。你说的没有错,春棠死的时候,我就应该同她一道儿去了,也好过如今,成了一个笑话……”
周羡听着,默默地看了看那婆子,又看了看池时。
传说中有人能把死人说活,把活人说死,他今日当真是见识到了。
这婆子先前还干劲满满的,要拉着赵家同归于尽……先前她含着药丸,那是不得不死,这是他们复仇计划里的一环……到了现在,被池时嘀咕了几下,那是万念俱灰,立即想死……
池时眨了眨眼睛,站起了身来,她伸了一个懒腰,又在空中抻了抻,“叫这婆子签字画押,你派人去提赵三锤来,同白林对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至于这么恶心吧啦的烂人,我便不看了,省得连年三十的饭,都要吐出来。”
“今天是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我阿娘娘家在永州,自是无地可去。可我那好姑母,可是要回来了。我这个做侄儿的,怎么着的,也得回去拜见一二。”
“在永州的时候,她托人捎来的桂圆干儿,我可没少吃!”
周羡一听,一言难尽的看着池时,“你那姑母,如何得罪你了?”
池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她得罪我了?像我这么和善的人,怎么可能有人舍得罪我!”
不是舍不得得罪你,是不敢得罪你吧!
周羡想着,猛的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我这边尚有许多事情要做,便不送你了。”
池时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就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到底是你送我,还是我送你?说起来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池时说着,扫了扫周羡,“不干不净,不干不净!”
这天下哪里有什么一往情深的干净男子,多半都是像她阿爹同阿娘那样的,凑合着过日子的。就她亲爹池祝,没有整出庶子,对于妾室也不热衷,便已经能够被人称赞了。
耽于情爱天天腻歪,倒不如一把刀在手,同那尸山血海过日子,反倒是逍遥。
池时想着,摇了摇头,朝着门外走去。
周羡给了一旁的衙役一个眼神,叫他们看好了婆子,朝着池时追了过去,“什么不干不净的,我干净得很。”
池时侧过头去,看了看周羡的耳朵,“哦,是挺干净的,耳朵背后都洗得挺干净的,没有泥!”
周羡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别东拉西扯的,小爷干净得很,干净得我哥哥都以为我有问题了,可着劲儿想要我娶妻。”
“害得我都做了噩梦,你猜怎么着?我竟是做梦,梦到同我拜堂的人是你,当时就给我吓醒了!”
池时一听,脚步一顿,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羡,“当时你是什么样的?有肉的还是没有肉的?站着的,还是躺着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新娘喜服?我阿娘给我寻了一个花冠,上头的明珠,跟枣儿一般大小,你戴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