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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羡笑了笑,走了过去,扶起了沈屹,“母后还总是担心,大舅身子不好。看到大舅身姿如此矫健,母后也要高兴了。”
    沈屹看着周羡的一张笑脸,神情有些恍惚。
    周羡平时也一直笑。
    陛下脾气火爆,管你大舅二舅,都是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每回骂了之后,周羡便会提着礼,上门说和。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那会儿他觉得,这孩子笑得像是春日的风似的,吹得你每一根汗毛,都舒坦得直摇晃。
    可是,在隐约的记忆里,大概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周羡中毒之前,他也爱笑,却不是这般温和的笑。宫中设宴,年幼的楚王的破了天荒的给他倒酒。
    那会儿张玉刚做了太后,沈家更上一层楼,他很是得意,连几岁的孩子,都晓得看眼色,可那酒刚一入口,楚王便蹦上了桌子叉着腰,哈哈大笑。
    他说,“大舅,我尿的可是好酒?”
    他当时怒极,宾客满堂,谁没有看到,他沈屹喝了周羡的尿,他脑子一热,抬手就想揍人,可拳头还没有挨到周羡身上,这孩子便往后一仰,摔在了地上。
    他眼泪汪汪的,“大舅,你啷个要打我?”
    那会儿他成日同常康漫山遍野的玩,学了一口别扭的口音,声如洪钟,震得人脑瓜子疼。他阴沟里翻了船,百口莫辩……就在陛下过来,抱着他安慰的时候。
    他分明瞧见,周羡在对着他笑。
    明明这笑容,同他以前千百次登门道歉并无区别,可沈屹却陡然发觉,这笑中藏了刀。
    周羡摇了摇手中的羽扇,“将我三舅捆了。”
    沈屹猛的惊醒,后背瞬间凉了,他才刚收到风声,楚王府要重审驸马案,那平城……
    “殿下!?”沈家老三沈铎被人打倒在地,惊呼出声,“殿下,我何错之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羡责备的看了手下一眼,“对我三舅温柔一些,怎么可以把他打吐血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舅,这话说得脸皮有些厚了!带走!”
    第一四二章 初露锋芒
    周羡说着,一把拽过了沈屹的胳膊,“大舅这边说话。”
    沈屹深深地看了周羡一眼,对着沈铎摇了摇头,沈铎一惊,眼眶瞬间红了,他垂下头去,再也不挣扎了。
    “大舅,不是周羡无情,实在是不能也……我奉命查平城案,不料却是牵扯出了一桩大事,平城官银……三舅糊涂啊,铁证如山。驸马因此而死,姑母死咬着不放。”
    “羡半夜抓人,就是为了避免沈家落人口舌。出宫之前,母后托羡转言,这家中枝叶大了,难免有腐败之根,剪掉便是了。”
    “羡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羡骑在三舅肩头去看花灯……唉,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沈家一门忠正,母亲乃是天下第一贤后,又能容私,又岂敢容私?”
    周羡说着,长叹了口气,“大舅看到那只死掉的乌鸦了吗?羡言尽于此,明日早朝,母亲等大舅明言。”
    他说着,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临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着沈屹笑了笑。
    沈屹一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记得周羡说的,沈铎带他去看花灯。先帝在位之时,每年正月十五,便会领着宫中的皇子公主们,出来看花灯。
    那时候周羡的母亲已经死了,他的表妹张玉做了皇后,沈家成了后族,周羡管他们叫舅父。
    周羡缠着沈铎,要骑在他肩头看灯。先帝对周羡,格外的奇怪,对他时而厌恶,时而纵容,养得那孩子,一身的毛病。沈铎扛着三岁的周羡出门看了一场灯会,回来之后,半个月没有出门。
    那孩子兴奋得很,见到什么灯谜,都要去猜,一猜对了,便激动得扯人头发,沈铎一个大人,怎好同孩子计较。偏生他年纪虽小,却是小聪明极多。
    一路走过去,不知道赢了多少灯,跟着去的太监小厮,手中都拿不下了,周羡充好人,拿了一盏鲤鱼灯,晃悠晃悠的……有人闻到了一股糊味。
    “三舅你着火了!看我灭火!”周羡嗷嗷一叫……这一叫沈铎那是咬牙切齿了一辈子。
    这熊孩子把他头发烧卷了不说,还借着救火之名,对着他的头发尿了。
    如此这般,简直是罄竹难书。
    沈铎性子乖觉,戾气重,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先帝上元节还极喜周羡,到了中元,便又将他嫌恶的抛到了一边。
    那年宫中的荷花开得极其旺盛,坐在小船泛舟湖上,躲在那荷花丛中,都看不见人影儿。沈屹提溜了周羡,将他按进水中,那孩子到底年纪小,不会水,被呛得险些没有了鼻息。
    还是他当时瞧见,骂了沈铎一通,将那孩子救了上了。
    他记得周羡吐掉了口中的水,冷冷地看着他们兄弟二人,“三舅今日不杀我,他日必死在我手中。”
    那时候的周羡,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他的孙儿,在那个年纪,甚至还离不得乳母。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方才惊觉,年幼的周羡,并不是在说笑的。
    “父亲,父亲,怎么办?三叔被抓走了?咱们现在可不能坐以待毙。”
    沈屹从回忆中惊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
    他面沉如墨,“回屋,写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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