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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是老奴失言,九公子恕罪。一会儿老爷回来了,老奴再来唤您。”
    池时不以为意,这人活一辈子,脚上哪里不会爬两只蚂蚁,不必烦恼。
    ……
    池时见到祖父池荣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巳末了,眼见午时将至,连冬日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穿着一身皂色的袍子,手背上褐色的老年斑,清晰可见,眼角的皱纹一条条的,像是干旱时开裂的农田。留着一把山羊胡子,黑白掺杂着。
    唯独一双眉毛,生得极有特色。浓郁得像是春日野草,野蛮生长,眉尾地乱毛,张牙舞爪的,看上像是东山上的劫匪,格外的不好惹。
    池时跪在小蒲团上,她的被褥藏在祖宗牌位地下,还热乎着。没有吃完的吃食,陶妈妈一大早憋着火气,早早地收拾得一干二净了,连被池祝吃掉的贡品,也都补齐全了。
    一见池时,老头子二话没有说,抬脚便朝着她的心窝窝踹去。
    池时手一抬,一把挡住了。
    池老太爷回来了,池家的男丁,能来的都来了,女眷不得进祠堂,都眼巴巴的在门口看着。
    “孽障,你还敢挡?你看你做的什么好事?今年乃是三年升迁,你二伯评了上佳,眼见着就要升官了。我们池家在永州待了十载,好不容易又兴旺起来。”
    “你这个化生子倒是好,胳膊肘往外拐!那十年前的旧案,同你有甚关系?你非要出这个头,还叫楚王殿下撞了个正着。”
    “这也便罢了,你二伯勘察有错,是应该一力承担。可是,小兔崽子,我们池家是以何起家?是以仵作起家,我们大门口,挂着你曾祖父拿一声本事换来的御赐一品仵作金匾额。”
    “现如今天下人都知晓,我池家的仵作,也会差错案子,弄错凶手。这简直是叫列祖列宗蒙羞!你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家丑不可外扬四个字,你爹没有教过你!”
    池荣越说越气,抬脚又踹去。
    池时盯着他的眉毛,发现他一生气,那眉毛就像炸毛了一般,根根立起,颇为神奇。
    她的脑子神游天外,手下却是不满,又挡住了这再次踢来的一脚。
    “孽障,你还敢挡!”
    池时回过神来,“祖父,我胸口硬得能碎大石,我是担心你把腿踢折了。”
    池荣僵硬的收回了踢出去的第三脚,跺了跺地,“孽障,池家的荣耀都叫你丢光了。”
    池时惊讶地歪着头,看向了一直站在池荣身后的人。
    “二伯,你走出来些。你太过矮小,站在祖父身后,我都瞧不见你。只当一人穿了四只鞋,怪吓人的。”
    池二伯池庭眼睛一红,从池荣身后站了出来,拽住了他的胳膊,“阿爹你别恼小九,他年纪小,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五弟成日里逗猫,也不怎么管束他,他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
    他想要争个长短,努力上进,那也是好事。”
    他说着,垂下了头,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神色,“这事儿,的的确确是我的错,当年因为已经有物证,尸体上的伤痕也都吻合,我便给出了我认为对的结论。”
    “哪里想到,这件案子是个连环案,一环套着一环。那会儿的仵作,只能验尸,旁的事情一概不能插手。林森是县令,都是他领着捕快查的此案,可谁曾想到,这审判者竟然就是凶手呢?”
    “是我的错,我就应该一力承担才是。不过今年不能升迁,再等三年又何妨?”
    “阿爹,我看小九在这里跪了一夜,都已经知错了。不如您就小惩大诫。”
    池时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池庭。
    来了,他喜爱上眼药的绿茶二伯父!
    “祖父,你看,我二伯都已经承认是自己错了,不如您就小惩大诫,踢他心窝子几脚罢了吧。他是孝子,胸口也不硬,自是阻拦的。”
    第二十九章 长兄相护
    池时说着,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走到了池庭跟前。
    她虽然是女儿身,却比那池庭高出了不少,凭身高都添了几分压迫感。
    “二伯,错便是错了,何必生出那么多借口?我少年意气,想要同二伯一争高下?”
    她说着,颇为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祖宗牌位拱了拱手,“我明明就比二伯高了,还要怎么争高呢?我说的,可不仅仅是身量高。”
    池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做仵作之时,光芒完全被池时的父亲池祝掩盖了,直到他考中进士,连带着在池家才形象高大起来。
    至于池时,天下人知仵作,上知池丞,下知池时,中间之人,犹如过江之鲫,不过凡凡尔。
    “当然了,要比谁年纪大,我是比不过二伯你的。”
    她并非太过刻薄,有些事不理会,不代表她听不出来,人家的弦外之音。
    池庭口口声声说自己个错了,字字句句却都在为自己开脱;又指她重翻旧案是为了争一时意气,显摆自己;又说她阿爹是废材,她有人生没人教;她身为仵作,越过了界限,管得太多。
    最令人无语的是,她明明就无错,凭什么二伯几句话就盖棺定论:小惩大诫?
    把谁当傻子呢?
    “牙尖嘴利!持才傲物!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连祖宗都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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