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好时辰,还要有靠谱的保存容器,周子寂一言不发地取出生灵盏,晶莹剔透的盏体折射出斑斓的光,灵气四溢。
周怀仁磨好了斩妖刀,用刀背敲打笼子,“刚刚还挺有精神,怎么又不动了。”
奚言奄奄一息地匍匐在笼底,琥珀色的眼睛半睁半阖,恹恹地看着两人,仿佛已经筋疲力竭。
一切准备就绪。周子寂弯腰想要去打开牢笼,和她的目光碰上,几乎被她眼中的失望和恨意灼伤。
他的手停顿在空中,被周怀仁瞥见,讥笑道,“怎么,事到临头后悔了?想把她放生?”
周子寂咬牙打开了笼子。
生路打开的瞬间,蛰伏在笼中的小兽一跃而出,亮出利爪毫不迟疑地朝着他的咽喉直进,却在碰到他衣角之前忽然滞空,心脏猛地收缩紧缚,引发窒息般的痛苦,仿佛有道声音从心底嘶吼——
不要杀他!
她无力地跌落在地板上,听见一声冷笑,“妖孽还敢作乱!”
四肢被黑色的符文锁链缠绕,牢牢地钉住。猎杀的匠人举起了屠刀,极快极准,毫不心思手软地斩向她的双尾。
肢体分离的瞬间,她发出痛苦凄厉的长啸,琥珀色的眼睛里沁满了泪水。
周子寂目眦欲裂,“你说过只取她一尾!”
“你才几斤几两重,也配跟我讨价还价?”周怀仁抖了抖衣服上飞溅的血渍,不悦地皱眉。
本以为能一刀斩断两尾,看来这东西的骨头比想象中还硬。
“你从没想过要给她留活口是么?”
周子寂终于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资格。无论是这个离经叛道的叔叔还是家里那群老人,哪一方都只把他当成无知的小辈,没有决策的权利。
周怀仁将斩下的一尾丢进生灵盏保存,擦去刀锋上的血迹,还要再挥第二刀时,余光里瞥见他划破了手掌,以血画符,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他眼神阴沉如水,带着显然的戾气,“她是我的东西。”
封印符化作飘浮的短箭冲向那柄斩妖刀。周怀仁料不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自学出如此成果,被围困了数秒,恼羞成怒,“混账!你偏袒妖孽?是像被家里除名么?”
“她是我的东西。即使要杀——”周子寂一字一顿地重复,鲜血流淌的手掌不断画出符咒,挥向空中。
“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话音落地,又是一声尖锐的长啸。断尾的小兽拼命撕咬扯断四肢的困缚,伤痕累累的身体里迸发出向死而生的力量,冲向门口,用尽全力一撞。
阴风阵阵,别墅外是漫天的冷雨。
她愣了愣,伤口被雨丝渗入,刺进骨髓的疼痛令她清醒过来,化作一道红色的残影,不顾一切地向着雨幕深处狂奔。
她不知去向,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快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到看不见那栋别墅的地方去。
不知在大雨中狂奔了多久,她疲惫不堪地停下脚步,皮毛已被冷雨浇透。
这是一条陌生的街道,安静得只有雨声,没有行人停留。她跳进路边的绿化带,在低矮的灌木丛里避雨,探出舌尖舔舐浸着雨水的伤口。
风里裹着祁连山的味道,很淡。她知道自己离故乡还有很远,力气耗尽之前,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
她困倦地缩在树下,想要就这么睡一觉。舌尖却溢出一丝金色的流光,如同雾气散入空中,遥遥地引着一个方向。
她想起自己吞嚼过谢烬的名片,那张白色的小卡片上空无一字,带着暗金色的纹理。
她支起摇摇欲坠的身体,跟着空气中引路的流光走入了板樟巷。石板铺就的小道,墙角屋檐生着幽绿的青苔,古朴而静谧,安逸得仿佛与世隔绝。
她的脚步越来越缓慢,终于倒在一处合院门前。院门上攀爬的藤蔓如瀑,开了一串串芬芳的花。一片淡紫色的花瓣被雨点打落,悠然飘落在她眼前。
她的视野被这片美丽的淡紫色填满,下一秒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多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拉开了。
阿沅大大咧咧地扫了一眼,脆生生地喊,“先生!先生快来看!”
“有只快要死翘翘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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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言睡了长长的一觉。
她好像有半辈子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身心完全放松,陷进温暖又柔软的被子里。没有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急着要去做的事,唯一的目的就是休息,可以睡足了再醒。
她记得自己临睡前看到一树如梦如瀑的紫藤,再睁开眼睛,视野里却是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庞,因为离得太近,放大到有些滑稽。
“你终于醒了!”他自来熟地跳上床,趴在她脑袋旁边问,“尾巴痛不痛?”
“好像……不痛。”她的声音很虚弱,轻得几乎听不见。
阿沅叹了口气。
几枚羽毛飘落,她怔怔地看着少年消失,变成一只灰山雀,柔软的羽毛上附着蓝黄色斑纹,灵巧地挥动着飞在半空中,“先生交待过,等你醒了之后就带你去书房换药。快跟我来。”
奚言懵了一会儿,抬起爪子看了看,又慢吞吞地问,“是谢先生的家么?”
“当然了。”小山雀绕着她叽叽喳喳地飞,“快来呀,待会儿你尾巴上的麻药劲儿就过了,可是会痛得打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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