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云站起身,不客气地走前拍他光滑的脑袋。
馆长哼了一声,抗议地睁开眼睛,先从旁边摸到无框眼镜戴上,再嘟囔道:“你就不会好好叫我?刚结完婚回来,不知道妇道人家要温柔?”
宛云柔声说:“我已经选完自己要的。”
馆长先僵硬着身体起来,左右轻轻摇晃着他硕大的脑袋,骨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你蜜月过的怎么样?”他继续活动脑袋,随口问,“下周还有新锐画家的画展,你要不要再过来挑作品?”
宛云戴上手套,亲自给油画包上保护膜,再用麻绳捆紧:“周几?”
馆长在她背后嘟囔道:“真来?你的丈夫愿意放行?我看杂志说他管你管的很严。”又感叹问,“小云云,干嘛着急嫁人?我这里有大把的青年才俊还等着给你——”
宛云温和提醒他道:“馆长,你曾是很失败的媒人。”
老头脸色略微僵了僵,随后自然地说:“你结婚自然是好事。如今你蜜月都回来,带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宛云挑眉刚要回答,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嗡嗡震动。冯简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到对角的广场,你下来吧。”
冯简泊好车后,降下车窗,用毫无生气的目光盯着广场上的喷水池、叽叽咕咕的白鸽、以及把这些画面用写生记录的艺术生,再毫无生气地移开目光。
回城的第二天是星期三。
冯简连续加了两天班,处理完假期时没细看的文件,开了两个高效率的会议,数落完所有他认为冗长的细节,回完所有的邮件,感觉自己即将成为整个宇宙的主人。他身体疲倦,大脑兴奋,来到隔壁的游泳池游了四十圈,趁兴办了张年卡。
直到华锋转来宛云的电话留言,她在电话那端说:“蜜月回来,我们周末该回李氏老宅。”顿了顿,“如果你方便,下班来接我好吗?”
冯简拿着话筒许久,才明白即使身为宇宙的主人,也会有妻子和丈母娘,人生断无可能一帆风顺。
太阳很大,热烈烈地发闷。就在他抬起手腕再次不耐烦地看表,宛云终于出现在长街对面。她戴着墨镜和帽子,双手抱着一大叠扁状重物,似乎不堪重负。
冯简只得走下车,快速穿过马路,顺手接过宛云手里的东西,皱眉道:“都拿的是什么?”然后吸了口气,“你新买的?”
宛云看了他眼:“我画廊里的新画。”
冯简嗯了声,却听到她后面传来声做作的咳嗽。
宛云腾出手,介绍道:“这是胡馆长。”
冯简这才发现宛云身后还慢吞吞地跟着个胖老头。和满手重负的宛云想必,他两手空空,奇装异服,长相猥琐。换句话说,很富艺术家气息。
他略微点头示意。馆长的豆眼上下打量冯简一遍,随后也没费心和他寒暄,只颐指气使地往后指道:“云云这次选了很多画,都堆在门口,你正好来了,把它们一起搬走吧。”
完全把他当苦力的态度。
宛云在旁边略微皱眉,刚要开口。冯简却不多话,他皱眉向宛云确认完画集的归属,随后脱了西服外套扔给她,挽起衬衫袖子走过去,开始把那一沓沓的油画搬到车厢后座。
馆长和宛云站在树底阴凉处注视着冯简。
馆长诧异地扬眉道:“这小子倒和我想象中不同。”
宛云双臂抱着男人的西服,看冯简的脸在夕阳下略微出汗,下颌因为用力绷紧。她沉默片刻,微笑:“的确。”
馆长咂咂嘴,显然想借题发挥,但看到宛云的眼色又住嘴,只说:“你俩是不是还没上床?”
宛云挑眉:“你不觉得这问题很不礼貌吗?”
“如果你俩以后上床,记得替他再买套西服配领带。”馆长摩挲下巴,“这小子如果真像杂志上写的那么专心工作,至少他应该先往自己身上投资一笔好的西服。瞧瞧他领带的颜色,我男朋友都没有穿的那么差!”
宛云冷静说:“你的哪位男友?上个月把你甩掉的那个鬼佬,还是这个月的小模特。”
馆长老羞成怒:“闭嘴。”
☆、7.3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冯简已经搬完所有画集。他吸了口气,将后车门关上,再利落地走上驾驶座,启动车,开走。
宛云和院长依旧并排站在树荫下,注视他的车消失在街角。
沉默良久。
馆长转头,毫不留情地对宛云说:“我觉得……他搬完画后,就把你忘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冯简重新掉头把车开回来,他的心情绝对不比宛云好多少。馆长却完全不顾忌两人的尴尬,兀自扶着树哈哈大笑,几欲跌倒。
“你嫁了个——妙、人、哇!”他笑对宛云道。
宛云一言不发地坐上车,系安全带时看了冯简一眼。对方在这种安静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直到宛云叹口气,在旁边拍拍他手臂。
“你别紧张。一件小事而已,我并没有对你生气。”
冯简依旧握着方向盘,嘲讽道:“可笑,谁说我在紧张?”
宛云顿了顿:“你知道你已经超速五分钟了吗?”
作为这句话的背景,警铃突然响起。交警骑着摩托追上冯简的车,打着手势让他靠边停,准备开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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