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出面为张御史说话了。
虽然其他官员也觉得乾隆对张御史的惩罚重了些——张御史确实言语过激且有损君王颜面,但他说的也算是实情——其他官员心中为张御史及其家人惋惜,但终究是他们自己的家人和前程更为重要,他们犯不着为了个交情算不上有多好的同僚搭上自家。
这次的会议,就在一种极为沉重的气氛之中度过。
消息传到后宅,皇后心有余悸。
就在几日之前,她也想去做与张御史同样的事,只是尚未迈出自己所居住的院落,就被自家闺女给拦了回来。如今,见了张御史与那名为他求情的御史的下场,皇后也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被芃芃给拦住了。
张御史向乾隆死谏,于是全族遭殃,三族亲眷受到牵连,倘若做这事的人换成皇后,又会如何呢?
乾隆兴许会因为对芃芃的宠爱以及对富察家的看重不与芃芃计较什么,但皇后的两个儿子,永璂和永璟却必然会被乾隆迁怒。
永璂已经因为乾隆的猜忌而远走他乡,皇后再也承受不起失去永璟的打击了。
皇后是想恪尽职守做到一个贤后该做的事不假,但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儿子来得重要。如若可以,她愿意用她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她几个子女的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前几日本宫与芃芃发生的那场争执,咱们都烂在肚子里吧。”皇后沉下心来,对身边儿的芳柔与芳芷道。
芳柔与芳芷闻言,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们将手底下的人都敲打过一遍了,没人敢在外头胡言乱语。”
皇后以为,随着张御史的死,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日,底下的妃嫔们来给她请安之时,有一名近日以来颇受乾隆宠爱的贵人竟拿那名舞姬来说事。说那名舞姬身份低微,狐媚惑主,不配伺候皇上,又说皇后端庄贤德,乃是妃嫔们的楷模,很该好生劝一劝皇上莫要宠幸这等女子才是。
这话听着是在夸赞皇后,实则是将皇后高高架了起来。
若是皇后不去劝谏乾隆远离那名舞姬,她就不贤德、不配为妃嫔们的楷模。
对于这名贵人心中的小九九,皇后也看得十分清楚。
这贵人分明是忌惮那名新出现的舞姬,怕舞姬夺了本属于她的宠爱,偏生她自己又不敢直接到乾隆跟前去说舞姬的坏话,于是便撺掇着皇后来出这个头。
若是皇后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这贵人少了一个情敌;若是皇后失败了,乾隆也迁怒不到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头上,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若是在从前,皇后指不定就顺着这贵人的意思去找乾隆了,可眼下,谁都知道那名舞姬是个火-药-桶,一捅就爆,不可轻易在乾隆跟前提及。这贵人想拿皇后当枪使,皇后却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如她所愿。
皇后眯起了眼,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刺向这名贵人:“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向来治下有方,定然不会允许皇上纳那等没有规矩的女子入宫。”
“擅自揣度本宫与皇上的心思,你如今心是越发大了。看样子,是你位份晋得太快了,以致你忘了自己的本分了。既如此,就将你降为常在,好生反省一个月吧。”皇后淡淡道。
贵人及以下妃嫔的升位降位,只需帝后一个口谕即可,不费什么事儿,唯有嫔位以上一宫主位的升降才需慎重。
皇后降了这贵人的位份,又发布口谕让她反省一个月,即是说她这一个月内都不能再侍寝。这对于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贵人——现在该称为常在了,在宫中无甚根基,如今宫人之人给她几分颜面,全是因着她颇受乾隆宠爱,若是她没了宠爱,就与底层的其他妃嫔没有任何区别了。乾隆又向来是个风流多情的性子,对于绝大多数妃嫔来说不是个长情的帝王,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乾隆淡忘这名常在。
常在想向皇后求情,但此时已经晚了。
她冒犯了皇后的威严,皇后自然不可能不罚她。
而关于那名舞姬,皇后也自有想法。
乾隆若是喜爱那名舞姬,等祭拜过祖陵之后愿意宠上几日,尽可由着他。可若是乾隆色令智昏,想要将那名舞姬给带回宫中,皇后定是要想法子阻止的。
明着来不行就暗着来,总之,无论如何,那名舞姬不能进宫。
这次张御史之事闹得太大了,几乎可以说是乾隆名声上的污点。若是那名舞姬自此不再现身于人前,人们或许能够逐渐淡忘这件事,可她若是入宫为妃,她的存在,就相当于提醒着人们乾隆的失德。
不管有什么缘由,在祭祖之前宠幸舞姬,这看在外人眼中,总是乾隆的不是。
芃芃在得知此事后,对皇后道:“这件事儿,皇额娘您就别操心了。您放心吧,女儿自有法子劝服汗阿玛,让汗阿玛打消将那舞姬带回宫中的想法。”
经此一遭,芃芃也实在是怕了。她怕皇后一个冲动之下,又办了坏事儿。倒不如由她亲自出面,还能稍微省点儿心。
皇后闻言,狐疑道:“你能有什么法子?虽说你汗阿玛宠爱你,但你毕竟是小辈,还能插手他的房中事吗?再者,你现在怀了身子,不可忧思过度,就该什么也不操心,好生养胎才是。听额娘的,这事儿你就别管了,额娘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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