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帮他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 可对于他何时能够醒来,却是无法保证。
阮清莞担心至极, 也几乎不眠不休地在床前照顾了他三日三夜, 女子面容憔悴,疲惫地倚靠在床前。
床榻上, 神色苍白的男人虚弱地躺着,他双眸闭合, 面容沉静。
景翊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他摇身一变成了至尊天子,身份尊贵无上, 可却孤寂的很, 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 皇宫里只有他自己。
可是他总能看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子身影,时常跟在自己身后,看着他上朝、用膳、批阅奏折, 那注视自己的眼神炙热又眷恋。
他觉得那女子眼熟的很,可仔细观察时,却什么也看不清,总觉得那女子如梦似幻,并非现实。
直到某日,他与工部大臣商议帝后皇陵之时,依稀听见了那女子的啜泣声,景翊讶然望去,却见那女子的身形愈见模糊,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半空中,只有一滴清莹剔透的泪珠飘然洒落。
从此以后,景翊便再也没有看见这个身影了,他亦觉得心里似乎空了一块,像失去了什么。
那空洞残缺的痛觉让他的内心极为不安,像置身于一片茫茫黑暗中,又像是沉溺于一片汪洋大海中,景翊奋力挣扎摆脱,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女子还没有发现他的醒来,她靠在床榻边缘,微微打着瞌睡,神色憔悴极了。
而景翊看见她的一瞬,内心那空寂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心和满足。
他终于知道梦中的女子为何熟悉了,那身影明明就是此时的眼前人,亦是他的心上人啊。
原来上一世他并非孤寂地做了一辈子的皇帝,而是她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了自己身边。
男人从被中缓缓伸出手,轻抚了下床前的女子。
阮清莞终于被惊醒,她睁开眼眸诧异地望着床上的男人,口中又惊又喜:“你、你醒了?”
“嗯,我醒了。”男人开口出声,声音是病中的沙哑醇厚,拥有了两世记忆的他,望向女子的眼眸更加深情缱绻。
景翊长臂一伸,将自己眷恋了两世的女子拥入胸膛,沉沉开口:“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他们经历了两世,跨越了阴阳,才终于走到这一刻的相逢与相守。
这一幕,他等了好久好久,他相信她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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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五年,皇帝寻回流落在外的皇室长子,同年被封为太子。三年后,老皇帝因病驾崩,太子即位。
旧岁寒冬已然过去,暖春花开悄然来临,新帝登基开国号为顺安,寓意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早春时节,万物复苏,新帝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在同一日举行。
明砖绿瓦的宫殿内,阮清莞坐在梳妆镜前万分紧张,上一世虽也做了皇后,可那是死后追封,远远没有自己此刻亲身经历这样激动。
换好朝服朝冠,画好妆容后,阮清莞才随着一众宫人缓缓踏出宫殿。
皇宫里早已锣鼓喧阗,鞭炮震天,文武百官一大早就恭候在了大殿之上,只等着跪拜新帝新后。
盛装出席的阮清莞,看见了那个大殿上等候着她的男子。
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冕冠,立于大殿人潮之上,比往日多了几分英气与尊贵,有着一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阮清莞远远望着他的身影,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上一世她就见过男人登基后的模样,而这一世他们终于可以携手并肩在一起,不再囿于阴阳相隔。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阮清莞缓缓朝他走过去,一起接受朝臣的跪拜。
景翊拿到玉玺后颁布了诏令,而阮清莞也拿到了属于她的凤印。
登基与册封的礼节繁缛复杂,百官朝拜后,帝后还要前往宗祠祭天地。
宗祠的路十分漫长,台阶也高耸而陡峭,阮清莞身着厚重的朝服,一路走来已是劳累至极。
待到拾阶而上时,她不知怎的腿一软,幸好被身旁的景翊一双手稳稳托住,才不至于当众跌倒。
阮清莞浮起阵阵虚汗,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日里自己可没有这般虚弱的,许是今日的场合太过隆重了吧。
而景翊在看到她面上的苍白后,索性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抱着她踏上了宗祠的台阶。
阮清莞吓了一跳,心砰砰的跳,攥着男人明黄色的袖口,低声道:“皇上,这逾矩了吧……”
从古至今,可没有哪位皇后是被抱着上宗祠的……
“无碍。”景翊将她抱上台阶后,才放了下来,并没有在意人群中的那一点震惊。
从今往后,他就是这大靖朝的规矩,哪里有人敢多言。
帝后祭拜过宗祠后,阮清莞又回到后宫接受命妇女眷们的觐见,直到天色将晚,这一整日的流程才算结束。
帝后同居的凤华宫里,宫人们早已布置上了大红色的帐幔和鸳鸯锦被,红烛在窗纸上跳动着光影,一切宛若大婚之夜。
景翊等这一刻很久了。
上一世的成婚之日,因为彼此的误解,两人并没有留下美好的回忆,他一直为此感到遗憾,今日终于有了弥补的机会。
她又做了一次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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