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浮舟醉倒以后,云沁将他安置到床上。
替男人脱了鞋袜,再盖上锦被之时,她的视线落在床榻男人的脸上,手上的动作忽然有些迟钝。
喝醉了酒的男人面色酡红,鼻梁挺直,皮肤白净,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垂落阴影。
他可真好看啊,云沁愣愣地想,她自小长在乡野,从未见过这般面容清俊的男子。
云沁更是从未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过阮浮舟的面容,一时之间有些面红心跳。
匆匆给他覆上锦被后,云沁捂着心口逃离厢房。
一瞬间推开房门时,却看见罗妈妈在俯身贴耳趴在门缝上偷听的身影。
罗妈妈未曾想被她发现,神情有些尴尬,很快清了清喉咙,瞥了一眼房内:“阮公子歇下了?”
云沁回头瞧一眼,点了点头。
罗妈妈的脸色有些不悦,云沁可是她花了重金从牙婆那买来的,本想好好调/教一番,将她打造成楼中绝色花魁,引得男人争相出手,高价竞得,可却被这阮公子一个人承包下了。
他不许云沁去伺候别人也就罢了,自己每回点云沁也只是让她陪陪酒,罗妈妈重金培养的小美人儿,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赚不到银子的罗妈妈如何能满意?
她将云沁拉回自己房里,捏着她的手好声好气道:“沁儿啊,你是个有福气的,被阮公子看上了,可妈妈得提醒你,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这么被动地等着他,总有一天会色衰爱弛。”
她说着打量云沁,灼热的目光注视她:“不若……你去求求阮公子,让他给你赎身呢?”
云沁总这么陪他喝酒能赚到多少银子,只有阮浮舟给她赎身,罗妈妈才能大赚一笔。
云沁闻言,却是避开了眼,淡淡道:“他不会给我赎身的。”
罗妈妈急了:“阮公子如何不会?他可是侯府嫡子,出手大方,自然愿意为你这样的美人儿一掷千金。”
云沁知道罗妈妈的意思,她垂下眸子坦言:“阮公子根本不是爱美色之人,他也根本不喜欢我……”
阮浮舟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淡淡的,云沁心里清楚,他对自己并不感兴趣。
那样身份尊贵的侯府公子,见过多少闺秀千金,如何会为卑微的自己心动。
“他若是不喜欢你,为何会日日点你作陪?”罗妈妈见云沁糊涂,不由告诉她:“你以为那阮公子面上是个正经的?他也不过是假清高,从前在京城里营造了那么久的才子之名,却连个进士都没考中,旁人谁不笑话质疑呢……”
云沁闻言愣住。
他……是因为秋闱失利才颓废的?
云沁眸色一闪,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次说的话会惹他不悦了。
云沁望着罗妈妈轻视的眼神,忍不住出声维护他:“阮公子的确是有才华的,我看过他的诗文的,的确不同凡响……”
罗妈妈哪里肯信,她点了点这丫头的眉心,漫不经心道:“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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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云沁,罗妈妈下楼招揽生意,看见在柜台前有个等候她许久的熟悉身影。
“林娘子这回又亲自来送货?”罗妈妈笑着过去同她寒暄。
这城东林氏香粉铺子的老板娘林氏和她也算熟人了,她如今回回都在林氏这儿采购姑娘家用的香粉,的确好用又实惠。
林茉笑着点了点头,帮她清点了货物以后,又寒暄了两句,这才开口说明了今日的来意。
“我这回来,实不相瞒,是想跟妈妈打听个人的……”
林茉授阮清莞之托,自然要帮她寻那个姑娘,她叙述着阮清莞描绘给她的容貌:“妈妈这会儿可曾有个人,约莫十八九岁,身形娇小,气质柔弱,杏眼柳叶眉,眼下有颗红痣……”
罗妈妈听着听着,一双眉头忽然皱起来。
这、这说的不是云沁吗?
她从牙婆那儿买来云沁之时,确实听说她已经十八九岁,而那娇柔的身形气质,还有杏眼下的红痣,的的确确和云沁一样。
罗妈妈心下一动,问她:“林娘子打听这个做什么?”
林茉坦白道:“是位朋友的故人,想帮她问问。”
罗妈妈的眼神却躲闪了下,她开这风月楼这么多年,都是从牙婆手中买的孤女,以往也见过有人来她这儿寻亲,可她从不透露分毫。
那些姑娘可都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还指望着从她们身上狠狠赚一笔,若是被亲人寻到惊动了官府,那她可一分钱都赚不到了。
罗妈妈想着便摇了摇头,道:“林娘子,抱歉,我们这儿可没你说的这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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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莞从寻香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在寺庙用过了斋饭,倒是不用回府再准备晚膳了。
经过前院时,阮清莞看着书房里那通明的灯火,想起寺庙住持对自己透露的话。
上一世,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深夜在书房孤灯难眠,静默地看着自己的画像,孤独寂寥无人相伴,而后以自己折寿的代价换取了她的重生?
阮清莞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很想冲进去问他为什么,可心中却明白,那已经是上一世的轮回转世,如今的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情深的人不会长寿,慧极的人必然受伤,他竟是两样都占全了。
阮清莞叹了口气,转过身回到后院栖霞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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