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莞眨着一双杏眸,愣愣地看着他。
这句熟悉的莞莞,让她想起了上一世,她死之后的灵牌前,男人从千里之外的边境匆忙赶回,对着死去的她也是这样无限深情的唤了一句。
——“莞莞,我来迟了。”
那是她唯一一次听到他这样叫她。
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平日里冷峻淡漠,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面前流露出罕见的脆弱,和难得的失态。
“……好。”
想着上一世自己死去后的种种,阮清莞从男人深邃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
她继而道:“那我叫你……”
“叫我夫君。”男人的声音低哑得几近空灵,紧贴极近的距离下字字缱绻入耳,几乎如同致命诱惑:“叫一声夫君。”
阮清莞沉溺在男人迷雾般的眸色中,似乎被他勾了魂,只呆愣愣地跟着叫:“夫君……”
“这才对。”景翊这才勾起唇角,眸中的雪雾消失殆尽,重新挺直了如松般的身躯。
阮清莞静默地望着他,看见他由阴转晴的面色,内心瞬间就释然了。
他本就是她的夫君,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上一世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好好爱过他,也辜负了他那满腔的爱。
这句夫君是她迟来的,也是她欠了他一世的。
女子的眉眼顿时弯起月牙般的弧度,露出闪闪发亮的光芒,跟着男人一起笑起来。
景翊爱的就是她这副无忧无虑,爽朗纯真的笑颜,不由多看了两眼,想起方才在寿康宫同太后说过的话。
“往后,你不必再听那卫嬷嬷的话了。”
男人声音沉稳:“只管随性,那些什么规矩礼节什么的就不必在意了。”
“为何?”阮清莞不由愣住。
景翊顿了顿,坦言道:“那卫嬷嬷的教习,我已经让太后取消了。”
阮清莞闻言诧异,他让太后取消了卫嬷嬷对她的教习?
后知后觉,原来他方才独自去见太后是为了这件事,阮清莞心中泛起涟漪。
“可是……我若是不规矩守礼,太后又要说我不像个将军夫人的样子了……”女子眉目低垂,声音呐呐。
景翊听见她的话,却眉头轻蹙,强调道:“你嫁的人是我,不是太后。”
顿了顿,他见阮清莞仍旧低眉敛目的神色,又沉声道:“我娶你回来,只因为你是阮清莞,从不是为了让你做什么所谓的称职的将军夫人的。”
阮清莞心里有些明白了。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在他面前做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而不是为了与之般配,故意活成别人口中理想的样子。
“若是……”阮清莞看着他的脸,想起上一世他登临帝位,试探道:“若是将来我做了皇后,你也会这样想吗?”
现在的她只是将军夫人,他自然可以不在意这些,可若是将来他当了皇帝,会介意一个并不端庄识礼的皇后吗?
男人听了她的问题后,却紧紧皱眉,不解地打量她好半晌:“怎么,你想进宫伺候皇上?”
阮清莞:“……”
他想到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才不想当什么皇后。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轨迹,景翊要在三年之后才会与皇帝父子相认。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罢了,问也是白问。
阮清莞默默闭上了嘴巴。
……
两人终于行至宫门前,景府的马车候在门口。
天色越来越阴沉了,冷风呼啸而吹,发出大雨将至的前兆。
景翊看了眼天色,上车后吩咐一声,让车夫快些赶路。
只是没想到,还是没有赶在下雨之前回府。
马车才行驶到一半,豆大的雨就铺天盖地的撒下来,冲刷着车轮和石板,车夫驾着马在雨中狂奔,迷蒙的雨雾让道路变得昏暗。
阮清莞坐在马车中,帘子拉得极紧,尚且没有被渗进来的雨水淋湿,只是听着外头阵阵作响的惊雷,心中还是觉得害怕。
重生回来每次遇到这样的雷雨天,都会让她想到前世自己死的那晚。
一样的雨,一样的雷。
阮清莞闭了闭眼,抚着心口平复自己不安的心绪。
虽外面大雨倾盆,可马车中却极舒适,柔软的狐皮毯裹着身体,脚下也铺了暖玉,感觉不到半点寒冷,只是过了半晌,阮清莞还是能听见那样急促难耐的喘息声。
她察觉不对劲,睁开眼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那喘气声不是来自自己,而是身边。
她的视线骤然朝身旁看过去,一旁默然静坐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斜倚座上,一张俊脸透露出罕见的苍白,额头上青筋劲起,冷汗涔涔,眉眼虽紧闭着,可却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夫君,你怎么了?”阮清莞猛然探身向他,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脸焦急地询问。
景翊面色难耐地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方才这雨一下下来,心口处顿时如被剜了肉一般,伴随着急剧跳动,悸痛不安,又晕眩难耐。
纵然在战场上中过利箭,也被刺过血肉,可没有一刻比这时候更难受。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女子等不到他的回答,心急的她胡乱用手在他身上探测着,抚了心口又摸了额头,就是不知道他难受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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