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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细风到的时候,三十六枚透骨钉已经打进去十枚。宣宁被缚在刑架上,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剧痛之下身体紧绷僵硬,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听见有人走近,睁开一直阖着的眼淡淡看了明细风一眼,又要将目光移开,可明细风已经走到他眼前,用她那精心养护的雪白纤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她温柔地问他:“宁儿,疼不疼?”
    宣宁抿紧了干裂惨白的唇,并不答话。
    “还是不肯跟娘说句话吗?”他这回回到无回峰,就再没同明细风开口说过一句话,明细风有些气恼,“无论如何,宁儿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呀,你若是肯跟娘服个软,告诉我那个小姑娘究竟去了哪里,娘肯定是不会为难你的。”
    宣宁依旧一言不发,仿佛不愿意看见明细风一般,阖上了眼。
    “好吧。”明细风叹了口气,“娘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
    说着,明细风退了几步,灵鹊适时地递上一块熏得喷香的帕子,她将手指上沾上的宣宁的血擦干净了,把帕子甩回灵鹊手中,饶有兴趣地看起刑堂行刑。
    此时要打第十二枚透骨钉。依誮
    只见刑堂的人用两指夹起透骨钉,那枚铜钉长约两寸,约有幼儿小指般粗细,他凝神分辨穴位,定了穴,手腕一转,骤然发力将那枚透骨钉掷出。那钉子疾如离弦快箭,瞬时便扎进宣宁身上,只见他血迹斑驳的白衣上又多了一处渗血的伤口。宣宁大约是疼得麻木了,竟连呻吟也没有,只有单薄的身子颤了颤,将抿得发青的唇又抿得更紧了些。
    行刑之人夹起第十三枚钉子,看了看明细风,犹豫道:“阁主,这是第十三枚了。”
    这话说得隐晦,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三十六枚透骨钉,每十二枚钉子便是一道坎,此前的十二枚钉子虽也是伤筋动骨,若能得休养调理,一般能恢复得与行刑前无异。可第十三枚钉子开始,每颗钉子便都是往身上要紧的穴位上打,自此,开始一点点毁损全身经脉,再无转圜的余地。
    明细风轻轻重复着行刑人的话给宣宁听:“阿宁,第十三枚钉子了。”
    宣宁轻轻阖着眼,并不回话。
    于是明细风也不再说话,边拨弄着自己纤长的手指,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第十三枚钉子要打在与心脉相连的巨厥穴上。行刑人深深吸了口气,手腕翻转,以同样的方式将那枚透骨钉钉入宣宁身上巨厥穴中。只见宣宁身子猛然一震,惨白的脸上浮过一层青紫,低低呛咳着费力喘了一阵,闷咳了几声,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岑溪现在天字组人群中看着宣宁的模样,心下恻隐。自第十三枚钉子开始,每一枚钉子都要生生钉入他身上致命大穴,若是没有内力根基的人,怕是一颗钉子就能要了人命
    而宣宁便是有些根基又如何呢?岑溪心里清楚,此时的他恐怕是经不起每一枚都是往身上大穴招呼的透骨钉的!他看着宣宁的模样,再三纠结犹豫,还是下了决心大步走到明细风面前跪下,祈求道:“阁主,宣宁为洗髓续灵汤几番深入险境,如今公子身体康健,他也算是功过相抵,还请阁主网开一面。”
    话音刚落,刑场上天字组的人也随着一并跪了下去。
    明细风凉凉瞟了他们一眼,皱眉:“英儿是为了谁才有这么许多年走不了路的。你不清楚,但我相信宁儿清楚得很。他为英儿取药,这叫做天经地义。至于他受罚,那是因为违反了阁里规矩,总不能说,因为他是少阁主,便可以徇私枉法吧?”
    岑溪心里一横,道:“我知道苏小冬的去处。”
    闻言,宣宁猛然睁眼,抬高音量道:“岑溪,不许你去找她!”话音刚落,一时岔了气,宣宁剧烈呛咳起来,岑溪回头去看他,却见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苍白的唇隐约浮起绀紫,他艰难地咳喘了一阵,身子猛然一震,喷出一大口血来。
    “阿宁!”
    宣宁抬头看他,心口剧痛之下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朝他费力地摇了摇头。
    “既然宁儿不肯悔改,那就继续吧。”明细风轻轻叹气,又冷冷瞟了岑溪和跪了一地的天字组一眼,“你们还不起来?结党自拥,是想我给你们统领再加一点刑罚吗?”
    于是众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岑溪退回人群中,咬着牙看透骨钉之刑继续下去。
    十四枚钉子,气海穴……
    十五枚钉子,关元穴……
    十六枚钉子,曲骨穴……
    ……
    不知是耗尽了力气,还是习惯了疼痛,宣宁渐渐不再因为透骨钉钉入而颤抖,他仿佛一块被悬吊起来的木头,一动不动地任铜钉钉入,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和唇边淅沥而下的血色,能证明他还有一口气在。
    这样熬到了第三十一枚钉子,行刑人再次犹豫地看向明细风。
    刑堂行刑有个规矩,刑罚未完,人是不可以断气的,否则便是行刑人的过失。
    可凡事总有例外。最后的这六枚透骨钉便是例外,自第十三枚钉子起,钉入之处尽是要害,人撑到这时候早已是强弩之末,最后这六枚钉子撑不过去,是无需追责行刑之人的。
    明细风皱眉,提起裙摆走到宣宁面前。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他身上尽是血污,眉眼苍白如霜雪,可还是能依稀看出几分与自己相似的模样。明细风以为自己不可能对这个孩子心软,可他的痛苦近在咫尺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心尖上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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