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一与权培被唤了过去,本以为又是下界除什么难驯服的妖兽,谁知竟是这回事。
“父君,母后她……”拓宇近来总是交给权培办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本来说境一辅助权培,但权培一直不让境一沾手。于是一直都是权培一个人做事,小事多了,自然也就忙了起来。
“她……”默了默,拓宇道:“仙医说,情况很不好。”
境一抬起双眸,看向拓宇,眼中说不清含着什么情绪。
“……”权培睁大双眸,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母后身子弱是弱了点,但一直都是好好的,不是有仙药养体,怎么会……不好呢?”
“哎。”拓宇叹了口气,轻轻道:“你们都大了,父君便实话实说。当年诞下境一之时,雪儿难产大出血……后来一直靠着消耗自身灵力维持寿命,五百年了……”五百年了,灵力也该消耗殆尽了……
“……”境一藏在袖子下的双手紧握,用力到骨节泛白。
权培愣了愣神,偏头瞪了境一一眼,咬着牙一语不发。
“哎……”拓宇再次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疲惫道:“你们还是多去陪陪她吧。”说罢,挥了挥手,闭目假寐。
境一与权培对着拓宇行了一礼,转身走出拓宇大殿。
前往沐雪殿的路上,权培咬牙切齿道:“你个扫把星跟着干什么?不知道母后不愿意见到你吗?!看到你母后怎么能好?!”
境一不语,垂眸,依旧跟在权培身后。
权培气的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在外面他不好发作,若是被其它天神看了去,对他不好。
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加快脚步向前行进。
“儿臣拜见母后。”权培跪下行礼,又立马起身,上前牵起沐雪的手,太瘦了,瘦的都硌手了。
“咳咳咳……”沐雪的脸色愈发苍白,看着权培略微艰难地勾了勾唇,眼含笑意,唤道:“培儿来啦,快让母后看看。”说着,伸手扶上权培的脸颊。
权培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红:“儿臣今日有些忙,没能来看望母后,还望母后不要怪罪儿臣。”
“傻孩子,”沐雪笑了笑:“怎么会呢。”
境一如往常一样,跪在沐雪帝后的寝殿,静静看着眼前母子二人融洽相处的场面,听着那些母慈子孝的话语。
“咳咳咳……”沐雪咳的愈发严重,忙用锦娟捂住嘴巴。
权培看着上面骇人的血迹,紧张道:“母后?您……您……”
境一睁大双眸,皱着眉。
擦干嘴角的血渍,沐雪轻轻道:“不碍事。”
权培咬了咬下嘴唇,不语。
“母后听闻培儿前几日降伏了妖兽,培儿当真十分厉害。”沐雪握着权培的手,很是欣慰。
权培悄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境一,刚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又连忙移开,对着沐雪笑了笑,点头应下。
又扯出戴在颈脖上的兽牙,牙根用银子包裹起来,精致得度了一圈花纹,穿上一根略粗的黑色天蚕线,很好看,也很精致。
沐雪抬手摸了摸那颗兽牙,由衷道:“好看。”
权培露出无害的笑容,他总是在沐雪面前这么笑。
境一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颗兽牙,垂了垂眸。
这次权培没有待太长时间,沐雪要休息了,她最近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疲倦的厉害。
境一自那天起,每日午食过后都会来到沐雪的寝殿,跪在地上。
有时候沐雪睡着,偶尔醒了看到他也没什么动静,只是继续闭目休息。
每日境一都会跪两个时辰。
来时悄无声息的行礼,走时又悄无声息的行礼。
无论沐雪是睡着还是醒着,他都会这么做。
沐雪的贴身仙侍每每看到他,都会无奈的摇摇头。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她们这些小神仙,在沐雪和境一那样的身份面前,存在感基本没有。
权培来的也很频繁,只是没有境一那么勤。但他每次来都能看到境一跪在殿内,开始时生气看不惯,后来就直接无视了。
拓宇大帝也会日日前来看望,只是刚好与境一的时间错开了。要么是上午,要么是夜里。
境一就这么看着沐雪一日日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他不知道母后是否还服用着灵丹仙药,他不问,沐雪也没有与他说话。
这件事,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再过几日便又是八月十五了,是他那无人记得的生辰。
但是每年生辰,他都会对自己说一声:生辰快乐。
今年好像不能再说了。
因为连他都觉得,是他自己害得母后如此。
中秋前第五日,境一早早便来到了沐雪殿,照常跪在地上。
沐雪睡到快晌午才悠悠醒来。
看到境一,开口道:“你来了。”
境一蓦地睁大双眸,抬头看向沐雪,微微张口,双唇止不住的颤抖,轻轻唤了一声:“母后……”连声音都是颤抖着。
沐雪侧卧着,对着境一,缓缓伸手撩开面前的床纱,一双美极了的凤眸看着境一,默了默,缓缓道:“长大了。”
声音极轻极柔。
境一咬紧牙关,眼睛止不住的泛红。
下一刻,沐雪翻身平躺着,又道:“你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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