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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潇一直觉得姜姮变得有些陌生,却总忆不起她该是什么模样,但随着梁玉徽的寥寥数语,那掩藏在岁月烟尘里的形象逐渐鲜活起来——娇蛮可爱的女郎,没心没肺,怀有侠义心肠,顽皮不爱念书,爱吃肉,脸颊肉嘟嘟的,可是出奇的好看。
    那么美好,能唤出人心底最柔软的感情,也能招出恶魔,明知有违伦常,可还是想将她抢走,想独占她,圈养她,令她这一生一世只属于他一人。
    他只是王府庶子,歌姬之子,生来便被嫌弃被厌恶,合该一直活在泥垢里。而她,则是云端上明媚闪耀的高门嫡女,生来就是享受万千宠爱的。
    需得他仰望。
    只有把她自云端拽下,斩断她的羽翼,敲碎她的傲骨,令她失去除他之外的所有依仗,把她也摁进尘土污泥中,才能让她彻底属于他。
    可是即便这样,她也不爱他,她心里只有辰羡。
    第7章 . 少年 不许看别人,只能看我
    梁玉徽眼见梁潇神情变幻莫测,由松动逐渐变得冷硬,猜到几分:“你若是在意她和辰羡的事,那也得讲些道理。都是父母之命,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不,不仅如此。”
    梁玉徽惊愕:“难道还有别的事?”
    梁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深邃幽冷,淡漠斜睇她,“做你该做的事,少打听。”
    梁玉徽败兴地咂咂舌,看了一眼姜姮休憩的偏室,心道总有一天她要问出些什么。
    **
    姜姮睡了一觉,稀里糊涂做起梦来,梦中白雾连绵,藕花潋滟一池。
    那日是辰羡的生辰,姑姑本要带着他和姜姮去清钟寺供生辰灯,临行时叫琐事绊住,便只叫他们两个小辈先去。
    马车驶至朱雀门街西停住了,姜姮挑开帘看,见辰羡和梁潇各骑一匹黑鬃高头马,在街心说话。
    梁潇还穿戴着纱帽官袍,长长的袖子顺着马背垂曳,看上去像是在出公干。
    姜姮听见辰羡邀梁潇与他们一起去拜佛。
    梁潇的生辰也是这几天,府中却从来不会给梁潇操办生辰宴,虽然都在一个屋檐下,但自小,他与辰羡的境遇便天差地别。
    梁潇素来寡言淡漠,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对这些在不在意。
    姜姮将下巴搁在马车窗沿上,隔熙攘人群呆呆看向梁潇。
    那时因为玉徽和姜墨辞的事,两人已疏远许久,姜姮虽是个没心没肺爱玩爱闹的性子,但在梁潇那里遇了几回冷,却也知道收敛,待他不复以往热情。
    她见梁潇神色寡淡,没甚兴致的模样,但一眼瞟见她,滞默片刻,应了辰羡所邀,与他们同去。
    佛寺中有许多间小庙,庙里供奉各方神灵真身。几个小沙弥引他们三人分别去了三间不同的小庙,说要在海灯前单独祈愿,摒弃遐思,身心皆诚,方可应愿。
    说完,他们果然都退了出去,只留姜姮在小庙内。
    供桌上菩萨宝相庄严,端净瓶俯瞰人世。周遭静悄悄的,唯有一些杳杳传来的诵经木鱼声。
    姜姮跪坐在蒲团上,仰望着菩萨,蓦得叹了口气。
    “菩萨,辰景哥哥不理我了。”
    她忧郁而伤怀地对菩萨倾诉:“他从前对我可好了,会替我做功课,给我买糕饼,还帮着我翻墙出去玩。他还会对我笑,他笑起来可好看了,可是……因为玉徽的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也很久没有理过我了。”
    “我从小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所以我没什么别的可求,我只求你保佑,让辰景哥哥理一理我,多跟我说几句话。”
    姜姮说完,呼得舒了口气,郁结已久的心事终于吐出来,无比轻松畅快。
    她仰头再看向菩萨,见那庄严宝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垂目看向她,带着对尘俗宿命的悲悯。
    她向来心思浅薄,不喜深愁,好像跟菩萨约定好了一般,朝宝相摆了摆手,蹦蹦跳跳地转身推门出来。
    院中古树参天,梁潇在树荫里负袖踱步,光斑流转在他那张清秀姣好的脸上,照出几分风月少年的矜贵飘逸。
    姜姮站在廊庑下,看得呆住了,脸颊不由得发烫。
    梁潇走到她身前,道:“卫王急召,辰羡先走了,我送你回王府吧。”
    放在往常,姜姮早该跳起来发脾气了。可此刻,在梁潇温脉的注视下,她竟乖得像只小猫,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
    她依旧是坐马车的,梁潇也依旧是在外骑马,两人隔一道帘子,走过喧嚷吵闹的街衢,渐渐安静,姜姮估摸快要到王府了,才忍不住道:“辰景哥哥,你快要过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外头沉默了片刻,梁潇道:“我不过生辰的,不用多费心。”
    “为什么不过啊?过生辰是多么高兴的事,那表示我们正慢慢长大。”姜姮挑开帘子,冲梁潇乐呵呵地笑:“我们长大了,就会更自由更快乐的,想出门就出门,不必再偷偷摸摸地爬墙,不必受长辈约束责骂,多好啊。”
    梁潇低眸瞧她,见她笑得开心,竟也跟着笑了笑,声音温柔又带一点点垂怜:“姮姮,你错了。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长大了多半也得不到。命运惯会捉弄人,总不叫人如愿。”
    姜姮听得懵懂,捕捉到了“命运”二字,兴冲冲地问梁潇:“刚才在庙里,你向菩萨许什么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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