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加热过了,你趁热吃。”
许意浓垂垂眸,顿时没了脾气,低低哦了一声,她随手从中拿出一个饭团,打开咬了一口,其实不吃还好,一吃才觉得自己早已饿狠了。
伴随着耳边快速而节制的键盘声,她一口一口地咬着饭团,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去日本留学时的候机画面。
那时她总是一个人坐在机场里,饿了就啃几口随身带的面包,有次她望着周围成双成对或者在跟对象甜蜜视频的人影,与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她形成鲜明对比,她硬生生吃到噎,拍着胸口飞快跑到茶水室,忙不择乱地接了杯热水,冷水都忘了兑急吼吼地就仰头往嘴里送。
一口热水从舌腔直直烫进了心里,随之而来的是如同被剥了皮般的钻心之疼,她狂咳不止,手中的接水纸杯也随之甩了出去,被烫得双眼通红,眼泪直往眼眶外冒。
机场的保洁阿姨在远处瞧见拿着拖把气冲冲地过来了,许意浓一直背对着她,没看到她被烫到只看到她把纸杯摔在了地上,当她故意的,不悦地大声叫嚷起来,“嘿!我这前脚才拖干净的地,你后脚就这么给我把水杯往地上扔啊?现在年轻人就这素质呐?学都白上了!”她边说边把拖把往许意浓脚下捅,“让开让开,没看到拖地呢?”
周围不明真相的人也闻声跟着指指点点,许意浓被逼退了两步后赶紧蹲下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杯子,地上还冒着团团热气,她不停道歉,“阿姨对不起啊,对不起。”
阿姨没理她,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许意浓把杯子扔放进垃圾桶,却久久未离去。
她一个人呆呆杵在那儿,鼻子一阵一阵地发酸,原先就被烫出的泪开始隐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她抬手倔强地抹了一次,两次,压根没用,它们汨汨不断地往下流,已经无法用意志来控制,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又无能为力地只能用双手掩着脸颊,从肩膀微微的耸动到最后彻底失控地哭了起来,就在硕大的机场内,当着人来人往的面。
她以为自己早已无坚不摧了,跟父母激烈吵架没哭,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独自经历大地震、孤立无援时没哭,跟他分手的时候也没哭,可现在却被一杯小小的热水给打败了,那是突如其来的崩溃,也是她从小到大都未曾有过的失态。
保洁阿姨看她突然这样,忙跟旁人解释,“哎哟我又没说她什么咯,现在年轻人怎么做错事说都说不得的?真是的。”然后拎着拖把往其他地方去了。
很快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开,只剩许意浓一人哭得泣不成声,机场里灯火通明,可只有她的头顶是黯淡无光的,那一刻她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孤独且无助……
突然她咳了一下,时间一晃回到现在。
饭团吃太快呛着了,她拍了拍胸却于事无补,只当右手边是自己的水,拿起看都不看直接喝,可液体入了口才发觉不是水而是可乐,她拿错了,这非但没能止住咳反倒愈演愈烈,差点咳岔了气。
身旁的王骁歧直接忽略了自己那瓶被她错喝的可乐,本能地放下电脑抽手轻拍在她背上给她顺气,“别急,慢点。”
许意浓咳得眼前起了一层雾,视线里都是花白雪影,她立刻放下饭团,一个起身就朝一道方向去了,“我去趟洗手间。”
吃了一半的饭团安静地躺在两人座位中间小小的矮桌上,王骁歧静望着,眸底一片深沉。
在机场待了三个小时,两人再次踏上去伦敦的飞机,这回的行程比较短,只有一个小时。
许意浓这回坐在了靠窗位,也没在飞机上睡觉而是看起了电影,她翻翻屏幕选了一部喜剧,是印度的《三傻大闹宝莱坞》,以前在哪里看过影评推荐,但一直没想到特意去看,久而久之就被遗忘。
原本也没抱着会有什么惊喜,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印度片好像都是那种浮夸的唱跳结合,谁知道一看真的很搞笑,连她这种笑点高的人都一直被逗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情难自禁时她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兴奋地拉过王骁歧的胳膊指着前面的座椅嵌屏,屏幕上的光将她面容上的笑映得明丽灿然,“你快看快看,笑死我了。”
她动作让王骁歧正在码代的手微微一滞,接着他真的随她看了过去,两人的头猝不及防地一撞,她看看他,他也看看她,而后她醒悟般地把抓着他的手抽回,上放放,下放放,左右再挪挪,一时感觉放哪儿都不合适。
王骁歧却抬手轻触她脑袋刚刚被自己撞的地方,认真查看,“疼吗?”
许意浓缩着脖子避开他的视线,她安静摇摇头。
他收回手继续看着她播放的屏幕,又抬着下巴问,“好看吗?”
“嗯。”她低低回应。
他彻底放下自己手中的笔记本,将她左耳中的耳机摘下来送进自己耳中,“好,我看看。”
他身子侧倾过来,两人又挨靠着了,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扶手,但他靠近时有清浅的呼吸拂过她耳廓与脸颊,有些许的痒意,滞留在皮肤后密密麻麻地散开,让她坐着的身姿如触电般变得有些僵硬,但表情还是在泰然自若地看电影。
其实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鲜少有时间一起看电影,他们不是那种只会谈情说爱,你浓我浓的小情侣,因为各自的学业都太忙碌,即使见了面也是去对方学校的自习教室或者图书馆,她看书做题,他则沉浸在代码世界,两人每年都包揽了所在专业的各种奖项与最高奖学金,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随着年级越高就越聚少离多,她很早开始准备考高校研究生,他代表A大去参加各大竞赛,见面都是来去匆匆,而看电影在当时已然成为一种奢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