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后,“喂”了一声,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濂月问她,是不是在朋友那儿。
“在严导家里——你跟浠浠一起?”
“没。她在苏家。”
“那你呢?跟你那个朋友,屈……屈明城?跟他们在一块儿么。”
周濂月默了一瞬,“我在公司。”
南笳一时没出声,外面堆积了厚厚的雪,有小孩儿在楼底下堆雪人,路上被车轮压出很深的车辙,路灯光昏朦而黯淡。
外面的世界,显得安静极了。
两人似乎是同时开口,话撞上了——
“吃过晚饭了吗?”
“吃夜宵吗?”
话音落下,又一阵微妙的沉默。
周濂月在那头说:“请你吃夜宵。”
南笳挂了电话,坐回到桌边。
周濂月说半小时到,她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觉地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大约过了二十五分钟,南笳跟严导他们打招呼,说自己有点事,要先走。
她拿上外套、围巾和帽子,出了大门,进电梯里将它们穿戴上。
下了楼,“咯吱咯吱”地踩着雪花,朝大门口走去。
走到小区外,她一边去摸包里的口罩,一边朝路边走去。
一脚踩上路牙上的砖,顿住了——
那种老式的四角镂空的花砖,极易空鼓,雨雪天气,踩下去直接溅人一腿的水。
她穿的是双皮质的短靴,雪水从靴筒边缘溅了进去,只感觉到一股渗透的寒意。
南笳戴好了口罩,挪到一边去,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靴子表面上的泥水。
太冷了,她感觉到被打湿的袜子,像块薄冰似巴在了她的皮肤上。
前方车灯一闪。
南笳直起身,看了一眼,一辆奔驰大G。
虽没看见车牌,但已猜到是周濂月的车。
果真,那车在她面前稳稳地停下。
南笳将几张用过的面巾纸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拉开车门,上车。
周濂月转头看她,“怎么了?“
“踩到空砖了。”
“鞋打湿了?”
“袜子湿了。”
周濂月抬手,将空调温度调高,“鞋脱了吧,穿着不舒服。”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周濂月顿了顿,不大容人置喙的语气,“先送你回去换。”
这儿离南笳住的地方也不算近了,开车少说四十分钟。
南笳便说:“吃了夜宵再回去吧。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周濂月语气听似淡淡的:“也不是缺这一顿夜宵。”
南笳无由地勾了勾嘴角。
车里安安静静的,南笳自己坐车总要听音乐。
习惯性地伸手,想到周濂月没这个习惯,就顿了顿,收回去了。
周濂月瞥她一眼,按了下方向盘上的媒体键。
音量很低,电台的节目,一道低沉男声,唱一首英文歌曲。
And though I tried to reach through
Tried to see what makes you
You closed all windows and doors
Saw me for only my flaws(*注)
南笳听着音乐,微微侧着头,打量周濂月,“那个,取了?”她碰一碰自己的脖子示意。
“嗯。”
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毛衣,人有一种静默的清寂。
灰色的底色。
南笳有种感觉,一回到北城,他又变回那个固有的周濂月。
南笳似笑非笑看着他,也不说话。
可能周濂月也意识到了她为什么这样地盯着他,顿了顿,便主动说:“恢复得还行。”
“许一鸣呢?”
周濂月飞速地转头来看她一眼。
她笑出声。
其实她纯粹是故意的,没想到周濂月竟还是回答了:“还在休养。临时调了个新的,用得不顺手。”
“所以加班到这时候?”
周濂月无可不无可地“嗯”了声,抬手,去探了探空调风口吹出的热风,又问她:“冷不冷?”
“还好。”
周濂月问她,跟严导他们聚会玩了些什么。
南笳随意地聊了聊。
话题都很浅,像是故意。
南笳感觉到周濂月在很克制地去试探那个尺度,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是越界的,什么还不到那个时候。
但即便是这样浅显的,汇报工作似的话题,南笳亦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车开到了她住的小区门口,在对面路边停下。
她将挂在耳朵上的口罩戴上了,伸手拉车门,叫周濂月稍等,她上去换个鞋就下来。
周濂月点了点头。
紧跟着,他拿上搁在储物格里的烟和打火机,也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没穿外套,就倚着车门,点了支烟。
南笳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已经闷头走到了路对面,又转头看了一眼。
周濂月单手抄兜,微垂着头,香烟拿在指间,那火星被寒风吹卷得一明,一暗,像是呼吸。
他身影有一种孤寒之感。
南笳闭了闭眼。
她承认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周浠对她下了蛊,或许。
她转身,趁着此刻没车,几步又走回去。
周濂月觉察到,抬眼。
南笳去拉车门,周濂月不解,伸手将她手腕一捉,低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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