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神祇。
祂拥有一头美丽的白色长发,金色的瞳孔像是被融化的太阳,光顾了数千年来被寒冷的黑暗笼罩的冥河之域。
祂的眼神中饱含的悲悯与神性让渡鸦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她的心重新回温。
“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
依稀感觉是有名字的,两个字,名在昆特兰语中好像属木,也是因此, 总有人说她天生就属于药剂学。
她忘了自己的名字, 却依旧记得自己所在的领域。
“不记得了的话,我给你重新取一个吧。”
那美到让她不敢直视,只能垂着头惴惴不安听诫的神明开口:
“海洛茵。”
“……”
“我觉得很适合你。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回自己的名字。”
“……”
神明宽大温暖的掌心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的干涸荒凉的心底升腾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湿润的小雨,一点一点缝合她心底的伤疤。
“你愿意跟我回众神山吗?你不属于我的掌控之下,法则也不能约束你……我会让你化为原来的人形, 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往任何一个国家。如果你愿意,那就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
白发神明朝着她伸出手。
随着祂的动作,那渡鸦浑身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光。
她的身形越来越模糊,直到某一个时刻光芒霎时间褪去,玫瑰色长发的少女赤着身跪坐在神明身边,海藻一样湿漉漉的头发散在水面,她抬起头,湖绿色的双眸露出微微迷惘的神色。
头顶掌心的温度让她的身体逐渐回温。
“可是不管怎样,你都是永生的。你只能暂时性地陨落,然后在某处‘复生’。这是对你的刑罚,我无法干涉,或许你会因为永生而痛苦,陷入无边的虚无主义之中。”
神明对她说,“你可以选择逃避,或者试着去改变。你可以在凡间改名换姓,以无数个身份体验不同的人的一生,或者跟我回到众神山,我会为你寻找一份差事。假如你通过了最终考核,你可以拥有神格。”
少女垂下眼睫,似乎在思索。
“你不用那么快决定。”
仁慈的神明道,“这并不冲突。”
少女殷红的嘴唇动了动,她颤着睫毛,看向那神,只一眼,就因神性不得不低下头来。
她轻轻地、轻轻地伸出手。
却并没有把手放进塞缪尔的掌心。
而是牵起那只手,在祂脉络分明的手背落下清浅的一枚吻。
少女百年来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青涩微哑:
“我的冕下,我愿意追随您。”
她的声音颤抖也坚定,“直到……世界尽头。”
*
那个时候,塞缪尔对她伸出了手,将她于无尽的苦痛之中解脱。
现在,也一样。
在身体不断被抽离,意识不断被粉碎重组的时间里,阮笙断断续续了解了“谁是海洛茵”这个命题,也终于得知了命题的答案。
作为昆特兰最高级别的城邦科技,系统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让她“攻略四个游戏男主”,而是帮助她通过死神试炼,让她的人性在一次次危机和死亡的磨砺中化为神性。
最后重回神位,复兴昔日的魔法与科技。
但是系统解锁的密钥,依旧是百分之百的羁绊值。
这是她的必经之路。
至于为什么是那四个人,她还并不清楚。
阮笙从空中落下,坠入亡灵烈火中。
黑雾看到一片阳光之中,光明被利刃切割,紧接着,时间停滞,那光芒竟然不能再往前推动一步,被生生隔绝在少女几步之外。
盖亚吗……?
……不、不是。
不是盖亚。
卢修斯清楚,盖亚从来不会做这种打自己的脸的事情。祂最讨厌塔纳托斯,更不可能帮她。
况且……
盖亚还没这么大的能力。
拦截自然的法则,只有……
祂们的冕下亲自莅临了。
巨大的羽翼展开,拢住身躯逐渐透明的少女。她像是一片琉璃瓦,脆弱易碎,就那样躺在神明的怀中,好像羽翼轻轻一扇,她就会破碎。
“……”
不应该是这样的。
现实里,塞缪尔没有过来。
祂把自己关在众神山,为了祂心爱的少女正在剥离傲慢。
不应该是这样。
卢修斯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混乱之中。
紧接着,塞缪尔轻轻一挥手,祂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是意识倒飞出去,直接撞进了黑暗神的躯壳之中。
祂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惊疑不定地跪下来,摸着自己的脸颊。
祂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啊啊……”
卢修斯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混乱的状态之中,祂看着祂们的神,跪伏在祂的身前,看祂怀里抱着少女。
“冕下,冕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是海洛茵的梦,对吗?她受不了这种痛苦,便臆想出了您。但是,不对,这不对……”
卢修斯几乎癫狂,祂双眸猩红,双手手背青筋凸起,
“冕下,您为什么,能看到那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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