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个月,她终于又看到他。他好像清瘦了些,头发也剪过,显出棱角分明的脸型,年轻英俊少年感毫不违和。
他手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轻声说:“好像长高了。”
南风从呆愣中缓过神,挠挠头小嘴就开始叭叭叭:“嗯,我长高了零点七厘米,以前的衣服都有些小了,我真的还在长个子,早上喝牛奶晚上也喝……”
她一口气说完,差点憋坏,仰起脸就撞进裴西洲含笑的清澈眼底。
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大脑空白,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真的很蠢。
裴西洲修长手指缓缓从她脑袋上平移到自己肩膀以下,难得笑了,“看来是真的。”
她想起去年,裴西洲带她打篮球的时候,很温柔地看着她说,画个刻度线,看看南风同学明年能长到哪儿。
而现在,就是他口中那个明年。
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面前是他浅蓝色衬衫,不像警衬硬挺冷淡,是某种非常柔软的材质,身上冷淡的气场都被中和。
他衬衫袖口扣子没扣,暗色的伤痕露出一点端倪,从清白腕骨蔓延往上,到衣袖完全挡住的地方。
受伤了吗?
严重不严重?
除了她看到的伤痕,还有别的吗?
多不多……
她满脑子他受伤了她喜欢的人受伤了,大着胆子握住他手腕,掀开他衬衫长袖。
他手臂修长,目光所及之处伤痕蜿蜒,大的小的,长好的留下疤的。最显眼的那条从手腕蔓延至手肘,因为他皮肤白,更显狰狞。
刚才被她忍下的大片酸涩瞬间决堤。
裴西洲垂眸,小姑娘细白指尖落在他手臂。
她穿夏季校服,蓝色领口的白色短袖,蓝色长裤,乖乖巧巧。
头发好像长长了,婴儿肥好像也消了些,但是眼睛依旧又圆又大,不可避免有些天真稚气。
但好像还是在他看不到的时间地点,从小朋友一下子长大了。
南风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了一遍,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他的手。自己掌心,他修长手指触感清晰,骨节分明,温度比自己低一点。
而他任由她牵着,低头看着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甩开。
南风触电一样松开手,白皙耳尖瞬间红透,热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觉得自己很像个轻薄美少年的大坏蛋。
她转身跑到小阁楼上找小药箱,不一会就又噔噔噔下来。
裴西洲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粉色的,像个糖果匣子。
里面各种胃药感冒药消炎药一应俱全,创可贴带着卡通图案朝他挤眉弄眼,目光所及之处花花绿绿热热闹闹。
她把小药箱放到茶几,又把他摁到沙发上坐好。
“你怎么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呀,你看你这些伤,怎么这么多这么多的……”
她把各种药膏药水摆在桌子上,裴西洲却想起小时候江柠过家家当医生的玩具,嘴角若有似无勾了下。
“你下次再受伤,我可不管你了……”她瘪着嘴角嘟嘟囔囔,故意恶狠狠地说话,奶凶奶凶的小糯米团子一个,没听到他应声,仰起小脸用湿漉漉眼睛瞪他,“不信你就试试呀。”
裴西洲抿起嘴角,心里又酸又软。
他坐在沙发,她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帮他抹着药,手上动作很轻,还要紧盯着他眉眼,本来个子就矮,这样看着更小一团,总是让他觉得可怜兮兮。
他微微蹙眉,她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动作放得更轻,“没事吧?”
软软糯糯的小鼻音,温柔得像是哄幼儿园小朋友。
如果刑侦支队的众人在,就会发现他们传闻中的性冷淡、行走的制冷机器裴西洲,此时宛如被碰瓷专业户附体。碰瓷碰得炉火纯青,如假包换。
“有事。”裴西洲抿唇,嘴角梨涡浅浅。
他半垂着眼睛,睫毛长扮起无辜一绝,怕人家小女孩不相信似的,又低声补充道:“疼。”
南风低垂着小脑袋,睫毛有天真卷翘的弧度,只是小鼻尖慢慢红了。
这个人被部里抽调,参加特大案件侦破,不知道跨越多少个省市,除夕夜都在外面跑,还抽出几分钟时间和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走时英俊冷淡毫发无伤,可五个月后,带着一身伤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这位年纪轻轻的警官枪法准得不像人类,即使放在专业狙击手队伍里也能拔得头筹。
听说,犯罪分子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视人命如草芥。
听说,子弹直接打到车上,差点打穿车窗,如果角度偏移一点点……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裴西洲等不到南风跟她搭话,轻声叫她,“南风。”
小姑娘“嗯”了一声,声音很奶,鼻音极重。
他伸手抬起她的脸,平时被顾桢稍微怼几句就要哭鼻子的小朋友,现在正拼命忍着眼泪,眼圈红了,睫毛沾了浓重湿气。
“不疼,哥哥骗你的,”他用没受伤的手替她擦眼泪,语气无奈又纵容,“小哭包,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那天晚上南风怎么也睡不着。
等到凌晨迷迷糊糊睡着时,开始做梦。
梦里裴西洲中弹,血染红的警官证里,还有当初她去山上寺庙求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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