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燕暮,你叫赵晨。‘燕赵悲歌士,相逢剧孟家。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 ’”
裴清予顿了顿,低声说道:“你们俩的名字是从这首诗里面化出来的,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名字是谁给你们起的,但他一定希望你们能相逢一次,哪怕仅仅从晨曦到日暮。”
赵晨沉默了半晌,他神色似乎平静了些许,缓缓开口道:“我们俩的名字确实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他抬起头望向裴清予,一字一顿地说道:“姐姐跟的是父亲的姓,我随的是母亲的。”
裴清予望着赵晨有些黯然的神色,轻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们的姓氏不同,并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而是不得不。”赵晨摇摇头,有些难过地说道,“我的母亲离开了我的父亲,所以我不能再用我父亲的姓氏了。”
“因为父亲酗酒,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便离开了这个家,只留下了父亲和年幼的姐姐。姐姐因此对我母亲和我恨之入骨。母亲弥留之际想让要得到我姐姐的原谅,我在这个世上也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所以我这次才会过来找她,想至少跟她说说话。”
赵晨垂下头,轻声说道,“母亲一直都很想念姐姐,所以她才会挖空心思,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但没想到,我和姐姐确实是重逢了,但还没等姐姐原谅我,就...”
裴清予皱了皱眉,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突然感觉脖子上一紧,赵晨的脸突然凑到了他近前,脸上的神色混杂着懦弱与愤恨,显得分外可怖:“不过没有关系,我等了这么多年没等到姐姐的原谅,如果我把杀了她的仇人都一一杀死,她应该就会原谅我吧。”
赵晨一边说,掐着裴清予的手便微微用力,裴清予原本眼前便眩晕个不止,此时咽喉处的氧气被隔绝,意识更加昏沉起来。
凑得近了,裴清予鼻尖处能够闻到赵晨手上浓郁的血腥味,他昏沉的神志立刻清醒了些许,勉力抬眼问道:“你,咳咳,你杀了野哥?”
“是,现在我还要杀你。”赵晨如往常般,有些害羞地笑了一声,愉悦地说道,“你们俩合伙杀了我的姐姐,现在我就要报仇,让我姐姐原谅我...”
裴清予倏然睁大了眼睛,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可笑而心酸,他控住不住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说道:“咳咳咳...我们俩没有杀你姐姐,杀人的是...”
“你还狡辩!”赵晨的手又再次收紧,面目狰狞地望着裴清予道,“她都告诉我了,你们还狡辩,还狡辩!”
“谁?”裴清予似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依旧勉力维持着清醒,艰难问道。
“小佳!”赵晨终于低吼出声,“你和野哥上楼密谋的时候,小佳就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说野哥还想要杀她,让我一定要救救她。所以...”
这一瞬间,裴清予蓦然明白,小佳之前说的“再帮一下她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要在这次旅行的同时,借别人之手除掉野哥。
裴清予张了张嘴,开口想要说什么。但赵晨突然间将两只手都掐到了他的脖子上,强烈的窒息感让裴清予再无力开口,他眼皮越来越沉重,手指颤抖地想要去掰赵晨的手腕,却在还未触及时便无力地垂下。
赵晨睁大了双眼看着裴清予微微垂下头,嘴角嗡动着似乎在低声地说着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手上依旧不断使力,头却慢慢向裴清予靠近。
“...你说什么?”不知道是因为裴清予已经晕过去了还是怎样,即便凑近了赵晨也听不清他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将头侧过来,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剧痛袭来的一瞬间,他也同时听到裴清予用气音低声说道:“...我说,小心...你背后。”
“砰!”
赵晨应声倒地,身体失去了支撑的裴清予也一瞬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呛咳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拽过,裴清予挣扎着想要将胳膊抽出来,那双干瘦的手却死死地将他攥住,将一抹冰凉的东西按到了他的伤口上。
“不想死就别动。”孙爷爷一脚踢开刚刚打晕赵晨的棍子,难得收敛了笑意,望着裴清予哑声说道,“客人看来耐痛力真是很强呢,药效过了这么久还能维持住清醒,真是...”
孙爷爷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自己手下的裴清予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偏过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疼多了就习惯了。”裴清予吐完血之后感觉胸口的憋闷感好了不少,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望了孙爷爷一眼,“你为什么要救我?”
“在客人没有帮我找到凶手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松地死去的。”孙爷爷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笑意,开口慢悠悠地说道。
“轻松地死去...咳咳。”裴清予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望向旁边昏迷不醒的赵晨,犹豫地看了一眼刚刚寻隐给他披上的外套,到底咬了咬牙迅速脱下,将赵晨的手腕给绑了起来。
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赵晨低低地闷哼了一声,挣扎着醒了过来。
裴清予将外套牢牢地打了一个结,垂头望着已经醒过来的赵晨说道:“不是我和野哥杀的你姐姐。”他一边说一边抬头望了前面一眼,仿佛透过黑暗看到了野哥躺在隧道里的冰冷尸身,“杀了你姐姐的人是小佳,你...恨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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