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彭?”
“周咿姐, 有人来找过你吗?”彭启浩气喘吁吁,“年龄十岁左右,个头不太高,瘦瘦的一个小女孩——”
隔了几米远的隋波突然站起来,指着化妆间的另一道门:“大概五六分钟前吧,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女孩, 张韬先看见的,把她撵走了。”
彭启浩喘匀气息,心急火燎地问:“你们看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有,她戴着小熊印花的口罩。”张韬正在做发型,声音随头发的梳理拉扯时断时续,“小彭,你那么紧张干嘛?那个小女孩也就是个热心观众,她不会拿周咿怎么样的。”
彭启浩摇头:“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周咿面部伤痕妆化完一半,心脏忽然突突突跳个不停。
她抱歉地冲化妆师笑笑:“我和小彭聊两句,五分钟后回来继续化。”
两人穿过化妆间外的走廊,从安全通道进入空无一人的剧场楼座,随意找了两个靠近过道的座椅坐下。
“小彭,你见过的小女孩,有什么特征吗?”周咿侧过脸,目光中的疑惑笼罩上了一层薄雾,“等等!我好像猜到了……她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彭启浩双手交握,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对啊,周咿姐!我买了一台拍立得,本来是打算给茵茵拍演出照留作纪念,结果试拍的第一张,就拍到了奇奇怪怪的小女孩。”
周咿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十几秒。
望着舞台上方已经点亮的照明专用射灯,她说:“这是一场医疗事故吗?多年前,某位卓越的舞蹈家冷冻了自己的卵子,却不知为何冒出了好多个同母异父的孩子。”
彭启浩已然想到周咿口中描述的舞蹈家是谁。
“周咿姐,你难道不觉得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情吗?”彭启浩不假思索,直接比了个周咿能看懂的手势,“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如果只是让女孩们容貌长得像不难做到。我不敢想,越想越毛骨悚然……我觉得,我用拍立得拍下的那个小女孩,就是你十岁时候的样子!”
“照片呢?给我看看。”
“我心里很慌,急忙跑上楼找你,相机和照片都交给茵茵保管了……”
“你们在找我吗?”
一个清脆的稚嫩童声传了过来。
循声望去,周咿和彭启浩看到了一个大冷天只穿一条纯棉薄款连衣裙的女孩。
连衣裙的花色周咿再熟悉不过:白色底色,红色梅花的图案。
她十岁那年过生日,盛鸿飞从热心人士捐助的旧衣堆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连衣裙,她穿到长个子不能穿了才收进行李箱。
前段时间,覃野找了好手艺的裁缝师傅,为她定做了一条成人版的。
这条裙子,是伴随周咿一生的美好回忆。当她看清小女孩身上颜色、印花、款式完全相同的连衣裙,心情就无法保持平静了。
小女孩步履缓慢,边走边打寒颤。
张韬描述的小熊印花口罩,被小女孩折叠了像手环那样佩戴在腕部。
“你别过来!”彭启浩的反应比周咿还要剧烈,“你敢往前多走一步,我叫保安轰你出去——”
“我不是坏人。”小女孩满脸委屈。
“小彭,你等在这里,我去和她说说话。”周咿起身,绕过几排座椅,径直来到小女孩面前,蹲下平视她的眼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周咿眼角余光瞥见小女孩右小臂密密麻麻的瘀痕。
这些伤,新旧交加。
旧伤已经变成了接近肤色的浅绛红色痕迹。
而新伤,可能是昨天或者今天一早造成的,黄紫相间,偶尔还有一处泛着青色的瘀伤。衬着小女孩白皙的皮肤,这些伤痕愈发显得刺眼。
“谁打你了?”周咿牵起小女孩的手,“我叫警察叔叔抓他。”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小女孩连忙把两条胳膊背到身后,“姐姐,能见你一面很不容易。别的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答应我、教我跳舞!”
周咿的视线挪回小女孩脸上:“我不是专业舞蹈老师。”
小女孩半张着嘴,眼眶溢出泪水:“姐姐,我不学复杂的舞蹈,只要能跳好元旦文艺汇演的《茉莉花》就行……”
周咿从演出服侧兜拿出一包手帕纸,轻轻擦去小女孩的眼泪。
哭过之后,眼皮红肿,而且泪水流过的脸部皮肤会呈现出一种近于透明的质感。这一点,小女孩和周咿完全一样。
静静等了一阵,小女孩情绪恢复平稳,周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小女孩踮起脚尖,望了望不远处的彭启浩,凑近周咿耳边说:“姐姐,我大名叫马婉柔,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小名。”
说着,小女孩拉着周咿的手,在她掌心画了几笔。
“小艺,艺术的艺?”
“嗯,我很喜欢你扮演的《风往哪边吹》里面的黑卷尾妈妈,你的名字是个‘咿’字,我叫‘小艺’,好像取了这个小名,我就真的成了你的妹妹。”
周咿心头一凛,抬手摸摸小艺冰凉的脸颊。
她直起身,朝彭启浩招招手:“小彭,借你外套一用!”
彭启浩快步跑上前,却警惕地瞪着同样警惕心很重的小女孩。
--